第十二章 初吻(第3/7页)

弥生回身去开箱笼的铜搭扣,把锦盒取出来递给他,“夫子别嫌弃,学生感念夫子教导之恩,得个小玩意儿孝敬夫子。夫子喜欢就用,若是不喜欢……”

“我喜欢。”他很快说,其实当真没什么出众的,但是她买的,意义自然大不相同。他微微一笑,“你出去逛,心里还惦记着我,有这份心意,为师很高兴。”

她捏着衣角道:“不是顺带,我出门是专程为了替夫子挑礼物。我入夫子门下三年多,从来不知道尽孝道,每回都惹夫子生气,心里很过意不去。原本要买文房的,但是选了半天也没找到中意的。后来无意间发现了这把白玉麈尾,觉得夫子清谈时用得上,就带回来了。”

他的心里安定下来,蛮好,和他预料的一样。想起她路遇了晋阳王,便又问:“大王同你说了什么?”

弥生道:“殿下邀我过府游玩,我一个女孩家,登堂入室的算怎么回事呢,就推说等有了机会,再跟夫子一道过去。”

他听了不言声,眉心却拧起来。明天宫里大宴,碰面是在所难免的。慕容琮上了心,不会就这么按兵不动。且探探底,回头再见机行事吧。

邺宫很大,大得超乎想象。以前经过宫墙下,抬头看看,视野不得伸展,看不见内城,就觉得那是个灰瓦组成的世界。连绵的,一片接着一片的檐角和斗拱,里面住着大邺最尊贵、最冷酷的一群人。

她初踏进宫门有些怕,紧紧跟在夫子身后。夫子笑话她:“还是谢家后人,这点阵仗没见过吗?”

她怕的是那些俑人一样的禁军,穿着明光铠,一个个昂首伫立着,面无表情的样子很吓人。她挨得离他近一点,“那些人都不会笑的吗?”

慕容琤一哂,“这是内宫,岂是随意能笑的?”他垂眼看看她,她穿着丹碧纱纹双裙,挽洒金鸳鸯披帛。因为及了笄可以梳高髻了,云鬓堆叠出飞天的样式,把纤长光致的脖颈露出来,那么美,又那么脆弱。长眉之间贴着金箔制成的额黄,还有雪一样的皮肤,悍然的红唇……她和这邺宫很契合,她天生就是属于这里的。

他引她看远处的宫门,“那是止车门,不管亲王臣子,到了这里都要停辇下马。再往前是端门,过了端门就是文昌殿。你要试着接受这里的一切,久而久之,你会发现所有靠近权力的东西都那么美好。”

她没有看到他眼里浮起的万丈雄心,一双手交握在腹前,她有她的考虑。其实坊间那句民谚,认真论,王谢并不是齐名。硬要分出伯仲来,还是王家的名头更大些。为什么谢家总能占据凤位呢?王家权势滔天,执掌凤印不是更加顺理成章吗?

他从来都可以轻易看透她,仿佛他们俩共用一颗心似的。他说:“王谢同是世家,相辅相成却又要彼此牵制。帝王业,没有一个人君会眼睁睁让几百年基业的望族壮大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所以要有谢家这样的大家来抗衡。你可曾听说过‘王与马共天下’?王家在前朝几乎和司马氏平起平坐,离宝座曾经那么近,难保没有谋逆野心。所以王家的女人不能为后,更不能生嫡长,你懂吗?”

弥生虽混混沌沌,到底也理解了大概。只是她没敢问,既然能够制约王氏,那么对谢家肯定也另有手段吧!她转过脸看他,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夫子,我们谢家人都很安分。”

他抿嘴一笑,“我知道,只要我在,便会保全你谢家满门。”

弥生很感激他,垂下云袖悄悄拉了拉他的手,“谢谢夫子。”

慕容琤很高兴,她大约是习惯这种小动作了。只是姑娘家面嫩,触到他的指尖,微一掠就退却。颊上泛红,螓首低垂。他深深望一眼,要熟不熟的青梅,这时候是最有味道的。

师徒两个喁喁低语,穿过一条笔直的甬路,两侧的紫薇发了新芽,在半抹残阳里簌簌轻颤。渐次近了正阳宫,老远就听见欢声笑语,间或夹杂着不成调的箜篌雅乐。这氛围和弥生想象中的不大一样,不似庄严肃穆的皇城,倒像寻常大户人家热闹的后院。她急切起来,不知佛生到了没有,暗暗牵挂着,脚下也加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