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2/3页)

她陷进回忆里,犹记得刚被送出国时的恐惧,金发碧眼的洋人堆里只有她一个是中国人,那种落了单的感觉令人窒息。然后下船时有人举着牌子来接她,那是个极其英俊的青年,穿着夹风衣,不苟言笑,但是有爽朗的眉眼和乌黑的头发。就像在海上漂流了几年的人,眼前突然出现了岛屿,她顿时感觉自己获救了,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他就读的空军学院离她的学校有点路程,她在练习室吊嗓子时喜欢站在窗前。那扇刷了白漆的哥特式窗户正对小路,每次看到窗下有镶着飞行翼徽章的军帽经过,她就知道是他来了。他们像兄妹那样相处,慢慢她发现他并不冷漠,虽然大多数时候武断霸道,但是他有纯净的笑容,偶尔也会让她感动。可惜他显赫的出身让她望尘莫及,对他也有天然的敬畏,这种敬畏大概来源于自卑吧!越自卑越要强,她不想让他看不起,她必须想方设法证明自己。

她以专业第二的成绩毕业了,可他却是第一。毕业那天他说:“我想和你结婚。”她心里那么高兴,她说:“好的。”她就这样把自己嫁了。

婚后她才知道,他和家里大闹了一通才争取到娶她过门,所以他母亲的脸色一直都不怎么好看。冯家是迫于无奈才接受她,她的所有依靠都在他身上。可是有一天一个所谓的朋友提起了白寅初,他回来后就翻了脸。长达一个月的漠视,他们还在新婚中,谁能够忍受?南钦觉得自己嫁错了人,不管她怎么示好,他根本就不理睬她,于是才有了后来的分居十个月。

现在想起来,婚前的时光反而更幸福。她在美国没有什么朋友,他是黄埔军校保送出去进修的,校友一大堆。刚开始他有聚会,大不了中途给她打个电话,后来渐渐带她参加了,那些人都打趣管她叫“良妹妹”,她是他钦定的太太人选。她以为嫁给他是件荣耀的事,他们也一定会过得很好,谁知结婚了,却闹到这样的田地。

她唯一庆幸的是他还爱她,他们彼此相爱,只是缺乏沟通。她抚抚肚子,眼下又有了孩子,也许等打完了仗,把一切都处理好,他们可以从头开始。

她倚在他身边睡去,那么久了很少这样踏实过。醒过来的时候两个人紧紧缠在一起,这是老习惯了,无意识里依然搜寻对方的身体,要互相依偎才能睡得好。

太热了,身上黏腻,尽是汗。他拉她起来洗澡,洗完了要带她去海边。

南钦晕头晕脑被他剥光了,他满意地上下打量,觉得她的身材比以前好了。两个人对坐着,他给她擦洗身子,大不了揩点油,也没有太出格的动作。最后捧着她微微突起的肚子亲了两口,让她搭着胳膊下地,叮嘱她,“当心地上滑。”

她披上浴袍回头看,他到底没有离开浴缸。她晓得是怎么回事,现在站起来一定会很尴尬。她脸上发烫,忙退出了盥洗室。

他换了白衬衫出来,头发刚洗过,神清气爽的模样。最近的海滩离零和路不远,开车过去十几分钟,赶到差不多能看日出。

万点金光跃出海面的时候他携她下车,牵着她的手一本正经告诉她,“我不会娶那位赵小姐,我有太太,不管闹得多凶,我们的结婚证还在,我们没有离婚。要做妾也是她,你是正房太太,永远都是。”

南钦古怪地看着他,他也想到妾了,难道真打算来个联姻么?

他忽然意识到,愣了一下忙改口:“没有妾这一说,我们是受过教育的,不能像老辈里那样。我回头找姆妈谈谈,你现在怀着孕,不要让那些不高兴的事坏了心情。我明天中午就要走,你是在零和路还是回陏园去,你自己决定。要是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吃顿饭,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过是出了点小岔子,过错都在我,你陪我一起回去赔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