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婚礼和父亲那会唱歌的鸟儿(第5/10页)

“它们会唱歌,”父亲说,“至少那只雄鸟会唱歌。”

“那雌鸟呢?”

父亲耸了耸肩膀,说:“雄鸟得为她唱。”

我看着笼子里的鸟,它们一动不动,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卖鸟的那个人是苏里南候鸟协会的主席,”父亲说,“还在公园里举行比赛呢。”

“什么比赛?”

“候鸟比赛,还会有什么比赛?”

“它们都会唱歌吗?”

“那不重要,一只能哼出普切尼的咏叹调的候鸟也没什么用,重要的是它们不停地叫,就算不好听也没关系。”父亲拿来了另一个鸟笼,把那只雌鸟放了进去,说,“得把它们分开来,这样雄鸟才会尽最大的努力。”然而那只雄鸟并没有叫起来,而是在笼子里上下扑腾,狠狠地啄食槽里的食吃。鸟食落在了地上。

我在想母亲是怎么看父亲的这个新爱好的。

“你也打算参加比赛吗?”

“不行啊,”父亲说,“我得工作,得帮你弟弟的忙。”

是时候回到对面去了。我注意到父亲的脸,注意到他的眼神。他已经拥有了全世界的工具去实现一项重要的发明,却要在冰激凌店里工作。他有一只候鸟,却不能去参加比赛。

“来,”他对那只雄鸟说,“给你的女朋友唱首歌,快唱。”

几天后我又听见他说同样的话,只不过声音提高了,语气变得不那么友好。母亲就站在他身后。

“它们不想唱。”母亲说。

“该死的,快给你的女朋友唱歌,唱歌!快唱啊!”

“你这么吼,它们会害怕的。”

他把雌鸟放进了另一个笼子里,现在两只鸟之间的距离差不多三米,然而那只雄鸟还是不张嘴,在笼子里飞来飞去。

“别再扑腾了,”父亲大声说,“你就不应该扑腾,该唱歌。要我做个示范吗?嗯?唧唧!就这么难吗?唧唧!”

“爸爸,让它们安静一会儿吧。”

“你让我安静一会儿吧!”父亲说,“我都快被你逼疯了。不让我做这个,不让我做那个,整天都盯着我。就让我清静清静吧,我要跟我的鸟儿们单独待一会儿。快走开!”

父亲还从来没这么跟母亲说过话。他们之间当然会有分歧,也会就事进行讨论,然而父亲从来没跟母亲大声吼过,总能编出一个笑话,虽然有时候并不那么好笑,也算尽力了。

看来这是一支序曲,是争吵的开头,是多年积累下来的怨气。

“我要静一会儿!”父亲在店里大吼大叫。

弟弟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厨房门上的那扇小窗户后面。他在称糖,在分离蛋清和蛋黄,尝试各种新的食材,又是转,又是听,又是尝,不断地改进,工作的时间比父亲当年还长,一忙就是十八九个小时,一切都是为了研究出新的口味。有干酪做的冰激凌,有迷迭香和巧克力的,有酸奶和黑樱桃的,红白两色交融在一起。

索菲亚还没起床,这些天越起越晚。冰激凌店每天十点开门,有时候到十一点她才下楼,这是母亲告诉我的。“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关系,”母亲说,“如果太阳出来了,自然就好了。”

她头发的颜色变深了,仿佛失去了光泽的金色画框。这是因为夏天待在店里,冬天又回到意大利,春天里没去长满蒲公英的草地里奔跑,也就是说几乎没晒到太阳。

有一天那只雌鸟死了,躺在笼子里,嘴巴埋在雄鸟或者是它自己的粪便里。早晨父亲看到这场景,伤心极了,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死了,”他嘟囔起来,“死了。”

我为他泡了一杯意式浓缩。他没喝,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手里那只失去生命的小雌鸟。

“死了,死了,死了。”

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命运。

“爸爸,我们可以再买一只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