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斜月(第3/3页)

四周一片黑寂,虚空中看得久了,连他也分不出来,究竟生活在哪个世界里。

不光有前世今生,似乎还有更久更久之前,也曾经有过这样的记忆。

屋里的烛火熄了,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

红烛无好计——他忽然想到那个曲子——斜月半倚窗。

这样守在一个人,像是从前就有过样,那个时候,站在这里的人似乎就是哼唱着那个离别的曲子。

而里面的人在凄声挽留——别走,别走,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再不胡闹了。

换作现在,他怎么舍得走呢?

柳重明深吸一口气,晚夏的夜风清凉地充斥胸腔,他无声轻哼:“更……”

这口气刚提起来,还没等出声,窗户忽然被推开,虽然只是一道细缝,却撞在他的肩上。

里面的人没料到他还在,愣之下结结巴巴挤出个“你……”,立刻要关上,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把胳膊伸进来卡着。

“沉舟,我就进来一会儿,好不好?”

曲沉舟用窗框夹了几次,没能把人赶走,甩手回桌边坐着。

柳重明松了口气,轻手轻脚跳进来,诚恳地抢先说:“沉舟,我是真的有事,说完就走。”

他这样说,曲沉舟的恶声恶气倒讲不出来了。

“什么事?”

“明天去成松岭是吉是凶?我在定陵丘有些人手,留下六成在城里,拦截住丁乐康那边的来人,剩下的选身手好的,远远跟着起去成松岭,如何?”

曲沉舟垂眸片刻,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

“城中留人是有必要。但去成松岭究竟有什么,我不清楚。丁乐康的卦并不是不可更改,他如果现在就出事,怀王的人会马上把你作为目标。但我怕他草木皆兵坏事,没有告诉他。”

“没错,”柳重明赞同:“远离丁乐康不是好法子,万遇到点什么,能救还是该救出来。”

曲沉舟轻轻嗯了声,散开头发,看着柳重明。

这就是逐客的意思了。

柳重明挠挠脸,没话找话:“沉舟,我的卦呢?是吉是凶?”

“世子若是真信我,就不该问这话,”曲沉舟散了头发,躺倒下去,在朦朦胧胧中看着鼻尖前的墙面:“夜深了,世子睡吧。”

鞋底摩擦着地面的声音从桌边离开。

他的心跳声仿佛也契合着那步伐,张弛,跳得他合不上眼,待床沿轻轻响了声,才反应过来,有人厚着脸皮又爬上来。

“柳重明!”

有人轻轻按着他的肩,又拢了拢散在枕头上的乌发,轻声说:“我就待会儿,等把你哄睡着,我再走。”

曲沉舟半转过身,看着那个模糊的轮廓,真实又虚幻。

“柳重明,你放下身段,热脸贴冷屁股,是因为想起从前,可怜我么?同情我么?”

“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们互不相欠,世子不必委屈自己。”

“你要是真肯听我的话,那就别再来招惹我。”

“我欠你的,已经还清……”

他屏着口气说下去,不知是气息将尽还是怎的,说到最后,喉中哽了下,再不开口。

柳重明似是丝毫没有被他的疾声厉色训斥住,拢着头发的手甚至没有停顿。

哪怕没有回头,他也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住在晋西书院时,重明有时中午会去他的住处小憩,他总嫌重明会压到头发,疼得很。

在他抱怨后不久,重明不知去哪里专门学了,每次都给他编个松松的发辫。

“你……”他抽回编了半的头发:“你给我……”

那个“滚”字没能说出口,柳重明的手轻轻拍在他的肩上。

“沉舟,你昨晚在哭,是不是又梦见从前了?”

“我陪着你,不会让你再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