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八(第5/5页)

大夫说话都是这样,不会把话说死。

桓煊道:“还请署丞在舍下小住两日,务必将病人治好。”

说罢长揖道:“托赖署丞。”

医官忙避开不受:“殿下多礼,这是老朽分内之事,老朽这就去煎药。”

他方才见齐王不顾得疫病的危险亲自踏足这院子,便知这女子身份不一般,此时见他竟然向自己行大礼,心中越发悚然。

桓煊点点头:“有劳。”

转头对春条道:“你出去帮忙。”

春条惊得说不出话来,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知道齐王这是要支开自己,看了一眼随随,退到了门外。

房中只剩下两人。

桓煊走到床边,抬手撩起纱帐,发现自己的手竟在轻轻颤抖。

鹿随随静静躺在床上,双目紧阖,眉头微微蹙起,像是陷在噩梦中醒不过来。

再美的人接连几天重病也不会太好看。

她眼窝深陷,原本日渐丰润的脸颊也凹陷下去,比他刚在山中发现她时还要瘦削,她的眼下有浓重的青影,脸颊是不正常的潮红,她的嘴唇原本像带露的蔷薇花一样鲜妍饱满,此时却像枯萎了一般,褪了色,起了皮。

不过两个月时间,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他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心口堵得慌。

他握住她搁在被子上的手,手心烫得吓人。

他不知不觉越握越紧,好像握着一把流沙。

女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嘴唇动了动。

桓煊低声道:“随随,听得见么?”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其实他早知道她的名字,只是从来没有叫过她。

随随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随即她缓缓睁开眼,涣散的目光慢慢聚到他脸上,眼中忽然有了神采:“殿下……”

桓煊呼吸一窒。

随随反握住他的手,握得比他还紧,像是溺水的人拼尽全力抓住一根浮木。

“殿下,”她的脸委屈地皱起来,眼泪夺眶而出,“你怎么才回来?”

桓煊只觉心脏也被她攫紧。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一直等,一直等……”她嚎啕大哭起来,脸皱成一团,眼泪一串串滚落,一点也不好看。

桓煊却一点也不觉得她难看,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我回来了,不走了,也不欺负你了。”

她喃喃地叫着“殿下”,没有怨怼,只有无穷无尽的委屈。

她反手搂住他,像是要把他嵌进血肉里去。

桓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鹿随随,你怎么那么笨。”

有委屈憋在心里不说,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是因为怕叫他看轻吗?其实心里很害怕吧。

随随的身体蓦地一僵,搂住他的胳膊无力地垂落下来。

桓煊却没有察觉,只是紧紧地搂住她。他也没察觉,方才她说的是一口漂亮的洛下雅言,没了平日的陇右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