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共骑(第3/5页)

天津是北方城市中,跟金陵最像的地方,只是这里洋楼和洋人比金陵多,但蚂蚁窝似的窝棚、游荡的流民与苦役,泥泞街道上的乞丐,比金陵更要多好几倍。

王朝末期,北方城市独有的苦旧穷酸与臭讲究,与洋人和资本带来的奢靡爱玩与新享受,跟加了天津味道的杂拌菜似的混搅在一起。

掉漆老红木、白色大理石在泥巴上交替铺出城市的地面。

藏头诗的刺绣褪色布招牌、法文德文的止咳药水彩纸广告在视野中交错。

八仙过海楠木菱格窗的西斜阴影下,有说着洋文的年轻生徒与新晋官员在抽雪茄;安盛银行好比巴特农神庙的希腊高柱下,有裹脚的花袄老太抱着戴虎头帽的孙子去存钱。

这里比金陵更割裂,更碎片,更格格不入。

言昳不讨厌天津卫,只是这座城的年岁不够长,街道泥泞,污水横流,卖枕头的妓|女与满身刺青的苦工在街上游荡。天津卫正在繁荣与贫穷的两个极端中挣扎着,还没能像金陵那样修炼出遮掩本质的虚伪体面。

言昳快到自己之前去过几次的酒楼,就听见人群正熙熙攘攘的往沿海的道路跑去,或是好奇或是欣喜,更多的人都是看热闹的心态,少数人手里还拿着花束横幅。

她皱起眉头:“这是迎接谁呢?”

山光远也不太了解:“是什么人最近要来天津了吗?”

山光远将马车停在酒楼中,酒楼里不少食客正在往外走,显然也要去凑热闹。这就给言昳她们空出了泊车马位置。

店内跑堂一眼就认出了言昳这位熟客贵人,连忙将她往楼上引至三层上的亭台隔间。

言昳在三楼延伸出去的楼亭之上,也能跨过修道会的十字架和佛寺白塔,看到港口附近的景象。她看到一艘艘桅杆上飘着红帆的木质宝船停靠在岸边,船舷上挂着各色绸带,众多官员似乎在口岸的石栈上列队作揖迎接,水岸上人头攒动。

她明了,轻笑:“是咱们管制倭地有功的衡王殿下啊。之前说是要下个月才回来,结果今日就赶着回来了啊。”

山光远落座,往港口望去,拧眉道:“他什么时候这么受爱戴了?”

言昳笑起来:“买观众造势也不难,只要第一波人呼喝起来,老百姓都会凑热闹的去看。而且,他这几年另辟蹊径,在倭地搞新进变法,不怎么跟熹庆公主绑在一块,反而名声好了不少。”

山光远心道,确实,这几年没怎么看梁姓姐弟二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过。难道说真的像言昳几年前对梁栩挑拨的那样,这姐弟俩心并不齐?

其实睿文皇帝上位后,皇室整体风评都不怎么好,跟当年宣陇皇帝狼狈西逃的时候有的一拼。

睿文皇帝更是因为国库崩盘事件而遭百姓嘲讽唾弃,一度民间调侃嘲讽他的诗曲四起,朝廷也不像百年前那么有权,抓不完这些编排皇帝的人。

在其中,梁栩因为在倭期间,其实作为整个倭地在战后的“摄政王”,他在倭地四杀高官地主、分地给农民、双向移|民又兴办私学等。并且把这些新政成果带回大明境内,大肆宣传夸赞。

受宣传影响,不少百姓都觉得,如果是梁栩上位,必然也会在大明分地、兴办私学,带来南北大地的新春风。

这五年来,梁栩的名声就水涨船高了不少。

如今倭地被他的手腕荡平,不少倭人的饮食习惯和穿衣装扮,都在他的推政下向大明靠拢,倭地想要翻身独立几乎不可能了,他功成名就,也到了高调回大明的时候了。

这么关键的场合,不买水军岂不浪费,眼下往港口去的人潮中,手持捧花和横幅的,估计不少都是他安排的人吧。

山光远却摇头道:“朝野中也有很多人支持无皇无王,工人们也频繁罢|工,支持他的人多了一些,但也没有百姓拥戴的地步。而且梁栩的仇敌政客也很多,天津卫最近又很多闹事的人。他这样大张旗鼓的回来,是生怕自己不够显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