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第2/4页)

她如是絮叨着,刚坐下来喝口消夏茶的太后毫不客气地道:“来人啊,把去岁嘉煦公主带回来的西洋面镜取来给老祖宗照照,瞧这笑的,嘴角都咧到眼睛底下了!”

太皇太后闻言,瞪了太后一眼,捏着指头一指她,拿捏着腔调骂:“你这泼猴——!”

顿挫铿锵,落地有声,中气十足。真不像这个岁数的老太太能发出的声音。

娜仁歪头看了会热闹,然后盘腿一坐,开始熟练地拉开战场转移话题,“皇上也不知打的是什么算盘,竟只知会了几处没有大碍,还都是心腹传的话。”

闻她此语,太皇太后笑容僵在脸上,好一会,低眉轻叹,“这爱新觉罗家的父子啊,都是冤孽,是债!咱们就不要管了,左右好歹还记挂着咱们,知道不叫老的和你为他着急,也就罢了。普天下那么多不平事,件件都要管,怎么管得过来呢?”

她在宫廷中沉浸了太多年,从盛京的永福宫到紫禁城中的慈宁宫,她见惯了这世间人情冷暖、人心易变,也见到太多权利政斗下的人心情意。

即便如今她已位列太皇太后,一朝之尊,但有些事情,她还是时常会感到无能为力。

譬如如今,太子年岁渐长贤名已播,而皇帝正在壮年,这几乎是天然的矛盾立足点,古往今来的太子,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康熙是真心疼爱太子,无论是当年与仁孝皇后的结发之情,还是这些年亲自养育的深厚感情。但这样的感情,能经得住多长时间的消磨,尚且不得而知。

这父子两个都有过,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五个指头也不可能一样长。这会说起这话,太皇太后只默默半晌,静坐许久,方道:“保成也是太不懂事了,愈发任性,不知体贴他君父。”

当代讲“孝顺”二字,要既孝且顺,帝王之家更是如此。

但在娜仁看来,太子偶尔的小任性和小叛逆、对康熙小小的不满都情有可原。以他的年纪,放在后世正是背着书包过着青春期,和父母老师斗智斗勇的岁数。

在这清朝,他却将为人夫,也开始入朝学习,身上有了沉甸甸的担子,有野心勃勃的辅臣,上头还压着以对他好为由处处掌控他的君父。

太子拥有天然有利于成为纨绔子弟的尊贵身份,能够长成如今风度翩翩的样子,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就是不知道这一份风度翩翩能够再维持多少年。

而康熙呢,处在他这个身份上,幼时又经历诸多艰辛坎坷,这一路磕磕绊绊咬着牙除了鳌拜、平定了三藩,坐稳了江山。

他这一路诸多走来不易,身边明枪暗箭不断打向他,注定了他性格多疑。何况……索额图也确实不是什么安分人,太子还未入朝时便开始上蹿下跳,有时候娜仁都怀疑他是不是被人魂穿了,当年除鳌拜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是挺睿智的啊。

这是租借来的脑子到期还回去了吗?

但即便康熙对太子此时有些怀疑,也并不足以磨灭他的殷殷爱子之心。当年太子出痘,病情凶险,彼时牛痘尚未推行,出痘还是绝症,死亡率极高。

即便康熙已经出过痘,为保君身安康,太医院还是建议将太子挪到宫外避痘所去,康熙执意不肯,将各衙门的政事奏章尽数送到内阁,留下太子亲身照顾,直到太子渡过病危期。

对于一位帝王而言,这实在太难得了。

娜仁长长一叹,摇摇头,不再想这些。

最后去行宫探康熙病的是太子与三阿哥胤祉,太子却因表现不佳被遣回京。其中意味,使人不得不深思。

听闻端嫔着急得要命,太子一回京便提着他喜欢的点心杀去了毓庆宫,想要安慰一番,又不知从何开口。

娜仁回京之后,她和娜仁抱怨过一回,又有些感慨地说道:“孩子大了,有些心思我也摸不准了。或许若是娘娘还在的话,万岁爷和太子爷绝不会有父子俩闹别扭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