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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难堪,”他说,“是因为有时候他们让我恼火。而我今天不想恼火。”一分钟之后,他从口袋里挖出一包烟,打开盒盖。

大概九秒钟之后,一名金发空姐飞奔到我们的座位边,说:“先生,你不能在这趟飞机上吸烟。别的飞机也不行。”

“我不吸烟。”他解释道,说话的时候烟在嘴上舞蹈。

“可是——”

“这是个隐喻,”我帮他解释,“他把致命的东西放在嘴边,但不给这玩意儿真正杀死他的能力。”

空中小姐大惑不解,但只思考片刻便说:“那么,今天的航班上禁止这个隐喻。”格斯点点头,把烟放回烟盒。

我们终于在跑道上滑行起来,机长说“各位飞行乘务员,准备起飞”,然后两架巨大的喷气引擎轰鸣着,我们开始加速。“这感觉跟坐你开的车一样。”我说。他微微一笑,但仍然绷紧了下巴,于是我问:“还好吗?”

我们正在加速,突然格斯一把抓住扶手,睁大了眼睛,我把手放在他手背上,问:“好吗?”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瞪大眼睛望着我,我说:“你怕坐飞机?”

“过会儿告诉你。”他说。飞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大,我们离地了。格斯向窗外注目,望着地面在我们身后缩小,然后我感觉到我的手下面他的手放松了。他瞟了我一眼,又转向窗外。“我们正在飞。”他宣布。

“你以前从没坐过飞机吗?”

他摇摇头。“看啊!”他指着窗外压低声音叫道。

“嗯,”我说,“嗯,我看到了。我们好像在飞机上一样。”

“整个人类历史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景象!”他说。他满腔热情的样子看上去好可爱,我忍不住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提醒一句,我可在这儿,”妈妈说,“就坐在你身边。你的母亲,小时候牵着你的手领你迈出第一步的母亲哦。”

“是友谊之吻。”我提醒她,转过去也在她脸上来了一吻。

“感觉不特别像友谊。”格斯用刚能让我听见的声音喃喃道。当姿态高贵、钟爱隐喻的奥古斯塔斯变成吃惊的、兴奋的、单纯的格斯时,我完全无法抗拒。

我们先经过短暂的飞行到达底特律,然后下飞机,一辆小电瓶车接上我们,把我们送到去阿姆斯特丹的登机口。这班飞机上每个座椅背后都有电视,我们飞到云层之上后,奥古斯塔斯和我就算好播放时间,同时在我们各自的屏幕上开始看同一部爱情喜剧。可惜,尽管我们按下播放键的时间完全同步,他的电影却比我的早开始几秒钟,于是在每个好笑的地方,我还没听明白笑点是什么,他就已经哈哈大笑了。

根据妈妈的周全计划,我们应该在飞行的最后几个小时睡上一觉,因为飞机早上八点降落,这样我们到达市区后,就能直接投入战斗,汲取生命的精华 [1] 什么的。于是,看完一部电影后,妈妈、奥古斯塔斯和我都吃了点儿安眠药。妈妈几秒钟之内就坠入梦乡,而奥古斯塔斯和我还很清醒,我们一起看了会儿窗外。天空澄澈,虽然我们看不见太阳落下,但能看到天空上倒映的余晖。

“天哪,那可真美。”我喃喃自语。

“初升的太阳在她黯淡的眼中太过明亮。”他说,那是《无比美妙的痛苦》中的句子。

“可这不是初升的太阳。”我说。

“在别的地方是在初升。”过了片刻他说,“观察评论:要是能坐一架超快的飞机,满世界转着圈儿追赶日出一定棒极了。”

“而且还能活得长一点。”他听到这话歪着头看着我。“你不知道吗?是因为相对论什么的。”他还是很困惑的样子。“跟静止不动相比,我们飞快运动的时候,要衰老得慢些。所以,眼下时间对我们来说比地面上的人过得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