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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往两边滑开后,我来到了互助小组的房间,椅子还像以前一样摆成一圈。但现在我只看到格斯一个人坐着轮椅,瘦得像鬼一样。他坐在圈子中央,面对着我。他一直在等着电梯门打开。

“海蓁·格蕾丝,”他说,“你真是美丽迷人。”

“我知道,不错吧?”

我听到房间里一个阴暗的角落传来脚在地上蹭的声音,艾萨克站在一个小小的木质诵经台后面,双手紧紧抓着诵经台的边缘。“你要坐下吗?”我问他。

“不,我要开始致悼词了。你来晚了。”

“你要……我……什么?”

格斯示意我坐下。我拉过一把椅子,和他并排坐在圈子中央,他把椅子转了一下,面朝艾萨克。“我想参加自己的葬礼,”格斯说,“顺便问一句,你能在我的葬礼上发言吗?”

“嗯,当然,没问题。”我说着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我把胳膊从他背后伸过去,把他和轮椅一起搂住。他疼得躲了一下,我松开手。

“棒极了,”他说,“我希望能够作为鬼魂参与自己的葬礼,但为了保险起见,我想还是——倒不是为了让你下不了台,但我今天下午才想到,可以安排个预葬礼,而且我精神相当好,因此没有别的时候比现在更合适了。”

“你倒是怎么进这儿来的?”我问他。

“如果我说他们整晚都不关门,你相信吗?”

“嗯,不相信。”我说。

“不信得好。”格斯微微一笑,“反正吧,我知道这么做有点儿自我吹捧之嫌。”

“喂,你剽窃我的悼词了,”艾萨克说,“我一开头写的就是你是个自吹自擂的浑球。”

我大笑起来。

“好吧,好吧,”格斯说,“悉听尊便。”

艾萨克清清嗓子。“奥古斯塔斯·沃特斯是个喜欢自吹自擂的家伙。但我们原谅他了。我们原谅他,不是因为他有一颗比喻意义上好极了,正如字面意义上烂极了的心,或者因为他比历史上任何一个不吸烟的人都更知道怎么拿烟最有范儿,或者因为他只有十八年的时间,而本应该有更多的。”

“十七。”格斯纠正他。

“我是假设你还有些日子好活,爱插嘴的讨厌家伙。”

“我跟你们说吧,”艾萨克继续说,“奥古斯塔斯·沃特斯话多极了,多到在他自己的葬礼上他也会插话。他喜欢装腔作势:亲爱的耶稣基督啊,那小子从来就连撒泡尿也要深刻思考一下人体排泄机制的深远之隐喻回响。他还很自负:我相信我从没见过一个容貌魅力超过他,而又比他更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的外貌魅力的人。

“但我要说:当有一天,未来的科学家出现在我家里,带着机器眼球叫我安上试试的时候,我会叫科学家们滚远点,因为我不想看到一个没有他的世界。”

到这时候我有点儿眼泪汪汪了。

“然后呢,既然我已经用修辞手段把关键意思讲清楚了,我会安上机器眼球,因为我是说,有了机器眼,很可能能透视姑娘们的上衣什么的。奥古斯塔斯,我的朋友,祝你如意。”

奥古斯塔斯抿着嘴唇缓缓点头,然后冲艾萨克竖起大拇指。等恢复到平静自若之后,他补充道:“要我说,就该把透视姑娘们的上衣那句删掉。”

艾萨克仍然紧紧抓着诵经台的边缘。他哭了起来,埋下头把额头抵在台面上。我看到他肩膀抖动着,然后,他终于说:“该死的,奥古斯塔斯,你竟然编辑自己的悼词。”

“别在‘实实在在的耶稣之心’里说脏话。”格斯说。

“该死的。”艾萨克又说了一遍,他抬起头来,喉头动了一下,“海蓁,能过来帮把手吗?”

我都忘了他没法自己走回圈子里来。我站起来,把他的手搭在我胳膊上,领着他慢慢走回格斯旁边我刚才坐的椅子上。然后我走到诵经台上,打开手里的纸,上面打印着我写的悼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