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4/4页)

“可是——”

“谢谢你的酒,”我说,“现在请你下车。”他看起来一副挨了责骂的样子。爸爸已经停了车,我们让引擎空转着等在格斯坟墓所在的山脚下,一分钟之后,范·豪滕打开车门,终于沉默地离开了。

六点左右,我们终于回到了家。我精疲力竭,只想睡觉,但妈妈非逼着我吃了些奶酪意面,不过至少她同意我在床上吃。我戴着呼吸机的面罩睡了几个小时。醒来的感觉极糟,因为刚醒来昏头转向的一刻,我恍惚以为一切都好,随后我清醒过来,再次崩溃。妈妈把我从呼吸机上取下来,我把自己拴到便携氧气瓶上,然后跌跌撞撞去卫生间刷牙。

我一边刷牙一边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脑子里一直在想,世上有两种大人:一种是彼得·范·豪滕那样的——可恶可鄙的可怜虫,掘地三尺地寻找可以伤害的对象;另一种人则像我爸妈,麻木不仁地行走四方,并为了能继续走下去,做一切需要做的事。

在我看来,这两种未来都不甚合我心意。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看尽世上所有纯洁美好的事物了,我开始怀疑,就算不是死亡冒出来搅了局,奥古斯塔斯和我所共同拥有过的那种爱也难以长久。“美好的清晨转眼成白昼。 ”诗人写道,“黄金的时光不能留 。”

有人敲敲浴室门。

“有人啦。”我说。

“海蓁,”爸爸的声音,“我能进来吗?”我没有回答,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去打开了门上的锁。我坐在盖上盖的马桶上,为什么呼吸非得这么费事不可呢?爸爸在我身边单膝跪下,抱住我的头,按在他锁骨上,说:“我很难过格斯死了。”我感觉好像被他的T恤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被紧紧地拥抱,紧紧地被令人安慰的爸爸味儿包围的感觉很好。他看上去几乎可以说是愤怒,而我喜欢这样,因为我也愤怒。“全是狗屎,”他说,“从头到尾。百分之八十的生存率,而他就正好是那百分之二十?这叫什么事啊?狗屎。那么生气勃勃的孩子。全是狗屎,太可恨了。但爱上他一定是一件特别幸运的事,啊?”

我把脸埋在他衣服里点点头。

“这可以让你明白我对你是什么感受。”他说。

我的老爹。他总是能直接说到我心坎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