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马克(第4/5页)

斯蒂芬笑着说:“嗯,听上去不错!对不对,马克?”此时此刻,我看得出她心中的希望正在被这家伙点燃,而我最应该做的就是把它扼杀在摇篮里。

“我们一分钱都花不起,”我说,“除了机票、签证、交通、各种门票和一百多杯咖啡这些小的花销外,天知道我们还要在巴黎哪些地方花钱。”我沮丧地看着斯蒂芬的脸,从她脸上的表情能看出她的热情已经被我打消了。我很擅长打击年轻人的积极性,在大学里我每天都做这件事,这是我能拿得出手的寥寥无几的本领之一。她点点头,灰心丧气地表示同意。我真希望自己什么都没说。我低估了我的消沉冷漠带来的杀伤力。我忘了她还年轻,对生活充满热情。我应该更体谅她的感受。

“但是这主意听起来还是不错的,”我干巴巴地补上一句。“这是目前为止最可行的方案。”我想再次唤起她的微笑,可惜太迟了。

晚些时候,我清醒过来时正站在走廊里。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左腿抖个不停,手中紧紧攥着手机。警报器电子屏上的红色数字显示此刻是凌晨两点十八分。隔壁的阿尔萨斯牧羊犬正在狂吠,我发誓我听到了砰的一声——又是砰的一声?就是从靠我们房子这边的院墙发出来的。

我应该从书房的窗户向外望,检查过道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但是警报器开着,被动式探测器正扫描着那间屋子。我不想把警报系统拆除,也许那帮人正等着我这么做。于是我在房子中间的走廊站住,缓缓地转身(以免地板咯吱作响吵醒海登),仔细地观察聆听我的四周,仿佛自己有超音速的听力和超人才有的X射线般的视觉,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无能为力。

如果现在有人站在旁边的过道上,就会触发警报器。我告诉自己:我们很安全。

那只牧羊犬安静下来,我再没有听到其他响声,屋外的警报器也没有被触发,于是我上楼回到床边。斯蒂芬平躺着,无可奈何地望着天花板。

我仍旧站在床边的地毯上:“我觉得应该把警报器的线路绕开书房,但那样又容易让人从铅框窗户钻进房子。”

“有道理,还是保留那屋的监控吧。”

“可这样的话,我就没法看到外面的情况。”

“摄像头会捕捉到异动的。”

“我想也是。”我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你会喜欢我们的午夜谈话的,情话绵绵的夜谈。”她没说话,当然也没有笑。又有什么值得她笑呢?我看了一眼床头钟上的红色数字,说:“再试着睡一会儿吧,时间还早呢。”

“你呢?”

我没有告诉她我们俩应该有一个人保持清醒,以防那群人再回来,最起码我不该睡觉。即使这样也没用。“我放松一下,待会儿就睡。”

“有时候我真的厌恶这里,你知道的。”

“我懂。”

“你就不能再考虑一下去巴黎度假吗?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吗?”

“这行不通。我们负担不起这么奢侈的事情。”

斯蒂芬坐起身,背靠的枕头摩擦着床头,发出轻轻的吱嘎声:“我认为这趟旅行不是奢侈品,而是必需品,它会帮助我们恢复正常的生活,尤其是对于你。”

“我吗?”

“是的,是你。”她竟然笑起来,干巴巴地笑着,“我觉得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会让你有所期待,变得平和。谁知道呢?还有可能让你快乐起来。”

以站在床边俯视她的姿态来谈论这样的话题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显得过于强势。于是我坐到床脚边,转过头,从对面的梳妆镜里看见她不完整的身影,说:“即使我们花得起度假的钱,我也不希望旅行的原因是你觉得我有病。我不希望你是为了给我治病而做出牺牲,花费根本承担不起的费用,仅仅是为了让我有所好转,让我不再精神崩溃。我不想这样,我很好,我承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