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斯蒂芬(第2/3页)

卡拉走后,过了很久我才睡着,直到两点三十分,马克突然起身把我惊醒。对此我已经司空见惯了。自从遭到抢劫后,任何细微的声响,比如飞蛾扑打浴室灯的撞击声、远处邻居家的狗叫声,都会把我们吓醒。马克在屋子里巡视的时候,我在卧室茫然地等他,我嘴里很干,想象着可能发生的最坏的事情,比如听到枪声、重击头部的声音,以及朝着卧室走来的砰砰的脚步声……按照以往的情况,天蒙蒙亮时我才会有睡意。于是,等马克一入睡,我便拿起廉价的备用电脑走向海登的房间——整座房子里唯一能让我感到真正安全的地方。和往常一样,房子因昼夜温差而变形发出的吱嘎声在黑夜里就像螺丝刀撬动门锁的响声,或者走廊里蹑手蹑脚的走步声。即使马克检查过两三次门锁和警报系统也不会让我有一丝安全感,入侵我们家的人已经把他们的影子永远留在了这里。我路过浴室时,看到挂着的毛巾和开着的浴室门,便觉得那像手握利刃的人影;看到无意中忘在楼梯口的洗衣篮,便觉得那像蹲伏在地的歹徒。我的心不住地狂跳,直到我安全到达海登的房间。

她睡觉时总是很不老实:双腿蜷在床上,被子踢到了脚边。我小心地掖好被子,然后蹲在她旁边,把电脑放在膝盖上。马克应该是不愿意出去的,但我不想就这样放弃机会。他说得没错,我们没有钱出去度假,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化为泡影让我越发难过。的确有很多换屋旅行的网站——至少这一点卡拉的男朋友没有说错。我选择了一家首页上有阿尔卑斯山区小木屋的网站,注册了一个三十天的免费试用账号。我需要填入三个首选的交换目的地,就像“常见问题解答”里说的,“给自己更多选择!”我填了巴黎、爱尔兰(因为不需要签证),然后是美国。其实去欧洲大部分地方旅行都需要办签证,但巴黎还是那样吸引我。去巴黎度假的计划已经在我的心中萌发。当我把去年我们用来售房的好看的效果图上传到这个网站时,我感觉自己在做一件坏事,像在给情人偷发邮件一样。

上传图片后,我输入了房屋的描述,尽力让它能吸引想要换屋的巴黎人——“一栋位于阳光灿烂的开普敦的温馨舒适、历史悠久的洋房”。虽然我们的房子所在的那条街大部分都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别墅,但说它历史悠久也有一点夸张。接着,我又加上“安全”二字——在迫使我把它删掉的罪恶感产生之前。说句公道话,这并不是谎言。遭到入室抢劫的第二天早上,我爸爸便带着他的焊接喷灯和满满一皮卡的钢筋从蒙塔古开车赶来。现在,家里的推拉窗都醒目地安装了结实的防盗铁栏。马克曾咕哝了几句它们影响美观之类的话,但也没能阻止爸爸把房子变成恶魔岛[4]。事实上,他也不敢阻拦。那天,他完全没有插手爸爸的行动,以逃避萦绕在身边的那无声的谴责:“浑蛋,你应该把你的妻儿更好地保护起来。”

接下来,我开始搜索航班。法国航空公司正在进行二月的促销活动,只要我们在接下来的三天内预订,便可享受到优惠——所有事情都水到渠成。我决定不主动联系换屋网站上的用户,而是听从命运的安排,等待他们联系我。我满心欢喜地足足睡了一小时,直到六点,海登醒来的动静把我弄醒。

那天早上,我没有告诉马克注册换屋网站的事,我可不想和他大吵一架。又一个无眠之夜已经足够让他暴躁了。出门上班前,他只说了一句:“把门锁好。”我给海登喂了一些婴儿麦片,然后把她放到电视前看BBC儿童台节目。我感觉不是很饿,却还是从冰箱里拿出了那半锅巧克力慕斯,边用勺子挖着吃边查看邮件。有两封来自银行的邮件提醒我们信用卡消费又达到了限额;除了一条感谢注册的信息外,再没有任何换屋网站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