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斯蒂芬(第4/4页)

(“宁静”这个词的拼写已经被人修改过来了。)

我想一直住在奶奶家,但不行。因为我的学校不在那个地区。这就是我要说的所有关于我家的事情。结束。

珀蒂家的公寓里不可能住着小孩,这里只有一间卧室。

公寓门外传来“当啷”一声,吓了我一跳。我跳起来跑去开门,以为是马克回来了。走廊里漆黑一片,一个人也没有,唯一的生命迹象就是从米雷耶屋里传来的柔和的歌曲《他们知道现在是圣诞节吗?》[22]。

“有人吗?”

我努力地辨认是否有上下楼的声音。

没有。

我发誓刚才一定有人敲门。难道这栋大楼其他的房间真的没人住吗?只有米雷耶说我们是这里的唯一住户。也许该去弄清楚。我悄悄溜出公寓,在出门前最后一刻想起来带上钥匙,然后小跑到对面的公寓——那是诡异的敲门人在我跑到走廊之前唯一能躲藏的地方。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没有声响。我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又敲了一下。我想到一个电影中的场景,于是用手指掠过门上方的缝隙,随后指尖触到了一个金属物体——一把生锈的钥匙。我呆呆地看了它几秒钟,刚刚没指望能真的发现什么。

于是,在自己改变主意之前,我把它插入了钥匙孔,门开了,我试探性地喊了声“你好”,天知道如果真的有人在里面我该怎么办。我的第一印象——也许是因为发霉的臭味——仿佛进入了一个墓穴。这里比珀蒂家大一些,客厅连接着开放式厨房,但是感觉一样过时。一套华丽的客厅家具藏在屋子中部的一个斜角里,一张桌子上放着落满灰尘的盘子和一个沙拉碗,里面盛着已经变干的黑色物质——也许是吃剩的晚餐?一份一九九五年的法国《世界报》皱巴巴地摊在沙发旁的茶几上。我向主卧里窥探。床上仍铺着被褥,一双男式鞋子脚趾对脚趾地摆在门旁。另一个房间几乎没有个人物品,除了两张空的单人床垫和许多粘在天花板上的夜光星星。尽管阳光从满是灰尘的窗户透进来,我的每一根神经末梢依然尖叫着让我赶快离开这里。我不禁想象,我可能闯进了某个犯罪现场。

我逃出屋子,把钥匙放在原来的位置,第一次庆幸自己住在珀蒂家,那相对正常一些的空荡荡的公寓。我感到耳朵充血,正要将两片氯巴占塞进嘴里,这时我听到了马克的声音,接着是重重的敲门声。我跑过去给他开门,由于刚刚所见信息量太大,我没有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直到他从我身旁挤过、瘫坐在沙发里。他神情恍惚,不停地舔着嘴唇。“马克……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他强挤出一丝微笑——没法让人相信他没事。“真的没事。我刚刚被银行气坏了。他们不给我解冻信用卡。”

肯定还有别的事。他看起来像患了弹震症[23]一样。我再次尝试问他是什么吓到他了,可他仍然坚持说没事。最后,我放弃了。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那天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从来没告诉过我,直到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