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第3/5页)

关系越来越密,她盼着电影快完的时候,他会象男主角吻女主角那样,吻她一下。但是李渊没这样做。她焦躁起来,头一动也不动,乜斜着眼看他,他直挺挺坐着,目不斜视。她气得站起来就走,连个再见也不说。难道他不懂得女朋友的心理?她一起身,他马上发觉,说:“明儿见,还是老时候。”她回了家,而他还坐着,继续往下看。

第二天,她不想去影院了。干嘛要跟个麻木不仁的人一块坐着看电影?他从来就不乐意跟她一起在街上走,干嘛还那么贱,要去会他?他为什么从来不请她吃饭?她怒气冲天,不过到了两点,还是匆忙赶到电影院,在往常的座位上坐下。不管怎么说,他是她第一个感兴趣的人,虽然只会木头人似地坐着,他可挺漂亮呢。

他一直在大厅里等她,是跟她一块儿进来的。他跟平常一样,也坐在老位子上。在昏暗中,他越发显得俊俏。他比以前坐得更挨近她。说话的时候,嘴唇离她耳朵那么近,她能感觉到他那灼热的呼吸。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靠了过来,拿起她的手。她的手攥在他手心里,象个被人逮住的小白鸟儿,柔软、娇嫩、战战惊惊。他的手虽大,动作却很温柔。她一动也不敢动,手心直出汗。

她轻轻把手拿开,用手绢擦了擦手心。干嘛让他碰她的手?不能那么贱。

散了电影,李渊的嘴唇几乎挨到她的耳朵,悄声说了话。跟他去吃顿饭怎么样?她的心怦怦直跳。事情有了进展,他要请她吃饭了。跟李渊一块儿吃饭,当然乐意,多美呀!

他带她到一个极小极脏备有单间的饭馆去。李渊请她上这样的馆子,为的是显摆一下,他见过世面。不过,他这番心机算是白搭,因为秀莲并不懂得,这种设有雅座的馆子,在重庆是最费钱的。

他要了酒,酒呛了她的嗓子。不过她还是笑着,假装挺喜欢。第一次喝,不妨尝一点,她渴望闯练人生。

李渊出奇地沉默寡言。她觉出来他的眼睛一直没放松她,眼光上上下下打量她,看她的胳膊、脖子,还有脸。

“干吗这么瞧着我?”她高高兴兴地问。

他脸红了,一句也说不出来。

酒刺激了她。她想唱点什么给他听,但是没有勇气。她有很多话要对他讲,才子佳人的鼓词都用得上。想说点自个儿心里话吧,倒又说不出来。于是俩人都坐着,楞楞磕磕,一言不发。心里的话,找不到适当的言词表达,不过俩人都觉着美滋滋的。

打这回起,他们常见面。嘴里不说什么,心里暗暗使劲,笑起来心领神会。有的时候,为了他不肯跟她一起走道儿,不愿意人家在公共场所看见他们,她气得直骂。“你当我是什么人?不喜欢我吗?我哪点配不上你?”这么一说,他就笑起来,用那双会表情的眼睛,爱慕地看着她。

挨了骂,他就买些东西送她。一盒糖,一块小手绢。她喜欢他送东西,但又迟疑着不敢收。爸爸说过,不能要男人家的东西。李渊给的,怎么能不要。不能得罪他。有一次,她犹豫着不敢要,他挺难过。

两个月以后,李渊还是只敢拉拉她的手。他有他的难处。他当然想要她,可事情挺复杂。他没钱,娶不起媳妇。他对秀莲,也不大放心。她要是个暗门子,那可怎么好,——不过又不象。不论怎么说,她跟一般的姑娘不一样。不管是不是吧,麻烦都不少。他太爱她了,舍不得就此离开。可又非常害怕,不敢占有她,连吻一下也不敢。他浑身冒汗,迟疑不前。

他对她的态度,使她很生气。她有了男朋友,能跟她拉手,聊天。不过,他为什么不象银幕上的人那么有胆量?为什么呢?嗯,为什么?

这年夏天,重庆真热得叫人受不了。有一天,宝庆光着脊梁在书场里坐着。忽然来了个听差的,叫他到个小公馆里去。他心安理得地去了,也许有堂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