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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发生的事情需要一点儿时间来消化,可是阿尔伯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考虑。门再一次开了,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摇摇晃晃地走了进去,这个神圣的地方,充满了香烟和白兰地的味道,似乎是在庆祝胜利。

莫里厄将军年纪特别大,看上去就和那些行将就木的老头儿一样,有儿子和孙子陪在身旁走过生命最后的日子。他的脸就像是霞飞和贝当样子的结合,其中还看得到尼维勒、加利埃尼和鲁登道夫的影子。嘴上的两撇小胡子像海豹的胡须,眼睛里布满了红红的血丝,眼角还有一些眼屎。他可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大人物。

阿尔伯特呆住了,一动也不动。他不知道将军现在是精神很集中,还是快要睡着了。将军座位前有一张办公桌,将军伸出手正找着放在桌子上的文件。普拉代勒中尉站在前面,面对着阿尔伯特,双腿张开,双手交叉身后,像是在考察,身体似乎还稍稍晃动了一下。他的眼睛锁定阿尔伯特,特别专注,从头到脚打量着他。阿尔伯特回过神来,调整了一下站姿,身体站直,挺起胸。不过,这个姿势让他腰酸到不行。房间里鸦雀无声。最后,将军抬起了头。阿尔伯特感觉必须把胸膛挺得更高才行。如果继续保持这个姿势,他就会像马戏团里的杂技演员一样,立马翻个跟头过去。正常情况下,将军是不会让人一直保持这个让人难受的姿势的。不过,他只是看了阿尔伯特一眼,清了清嗓子,低头看着桌上的一份文件。

“士兵马亚尔?”他问道。

阿尔伯特应该说“是的,将军!”或者类似的回答。但他迟疑了。对他来说,将军的节奏总是太快。

将军又抬起了头看了看。“我这儿有一份报告。在12月2日的这场突击战里,你居然故意不执行任务。”

阿尔伯特完全没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对话,虽然也想到过很多场景,但绝不是这样的。

将军接着说:“你跳到一个弹坑里面,逃避作为一名士兵的责任。38个士兵在这场战争中为祖国献出了生命。士兵马亚尔,你应该为此感到羞愧。我特别想要告诉你一句话——你就是个浑蛋!”

阿尔伯特感到十分沉重,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一周一周过去,他只希望战争赶快结束,但像现在这样结束,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莫里厄将军一直看着他,眼前这个渺小的士兵太卑鄙可耻了,那怯懦的行为实在令人发指。

“叛国这件事我可管不着,我只负责打仗,懂吗?士兵马亚尔,你会被送到军事法庭,由战争委员会来裁决你的行为。”

阿尔伯特的身体垮了下来,贴在裤子两边的手也开始发抖。这无疑是在宣告死亡的到来。如今,叛国、临阵退缩、受伤逃跑到处可见,所有人都在谈论。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更新鲜的事了。士兵们听说过很多被送到战争委员会的故事,特别是在1917年的时候,在那些战乱的日子里,贝当下了命令,让行刑队的士兵直接处决那些犯了法的人,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被枪决了。可想而知,军事法庭绝不会姑息那些叛国者。当然,没有太多人被枪决,但他们都确确实实被判了罪,而且很快就死了。处决罪人同样包括处决的速度。阿尔伯特的生命或许就只剩下三天了。这真是太好了。

阿尔伯特必须解释,说明这是一个误会。但普拉代勒一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明确说明这就是事实,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这是中尉第二次送自己去死。即使被活埋,运气好也可能被救出来,但要是上了军事法庭,被战争委员会裁决,那就真的……

阿尔伯特的汗水一下就从前额淌了下来,挡住了视线,最后掉到肩胛骨上。害怕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身体抖动得也越来越厉害,阿尔伯特笔直地站在那儿,吓得尿了出来,尿液慢慢浸湿了长裤,然后流了下去,直到裤脚,这一切都被将军和中尉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