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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佩里顾先生就看着阿尔伯特狼吞虎咽起来。圆圆的脸,天真的眼睛……他心想,如果全是这种士兵,那我们是怎么获胜的?那些关于爱德华的故事,有多少是真实的?这只能他自己去思考了。关键在于,这位马亚尔先生的故事很少涉及爱德华本人在整个战争期间的经历。他说的全是白天冒着生命危险,晚上在欢声笑语中冻僵了脚的年轻人。

阿尔伯特吃得很慢,但很能吃,不一会儿就吃完了自己那一份食物,却不知道怎么称呼为自己服务的人,他想看看菜单,眼神跟随那一盘盘跳着芭蕾舞的菜肴来来回回。现在应该来一份甲壳类海鲜慕斯,一份肉冻,或者应该来份舒芙蕾,他很注意不让自己显露出像是在看演出时的惊讶表情,不表现出自己本来就贫穷的样子。如果自己脸上有那么一张裂开的大口,要是能代替爱德华,他也要再次回到这里来吃下这些甜点,填饱肚子,欣赏这里的装饰,感受这里的奢华,一秒也不犹豫,更别说这里还有美丽的黑眼睛女佣人。仆人从大门进来,站在他身后,这阻碍了他去赞美所吃的那些美食,每一次门被打开,他都会绷直身体,转过头去,那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饥肠辘辘的人,生怕错过什么似的盯着每一道菜的到来。

佩里顾先生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听到的哪一部分是真实的,包括儿子死亡的那一点点细节。现在,这已不再重要了,放弃也许才能切断悲痛。晚餐期间,他试着去回忆妻子的死,但是那些记忆太遥远了。

在不间断的对话后,阿尔伯特结束了他的狼吞虎咽。突然所有人都不说话,只清楚地听到收餐具时发出的碰撞声,就和铃铛响一样。这个时刻令人有些不自在,每个人都自责没有利用好这样一个时机。佩里顾先生陷入了混乱的沉思,玛德莱娜又问了一个问题,话语中带着沉重的味道。

“对了,马亚尔先生,冒昧问一下……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阿尔伯特咽下一口鸡肉酥,拿起酒杯,呷了一口波尔多红酒,“嗯”了一声,这无非是为了争取时间思考罢了。

“广告,我在做广告。”他最终回答。

“这很有趣,那……你具体都做些什么呢?”玛德莱娜问。

阿尔伯特放下酒杯,清了清嗓子:

“确切地说我不做广告,我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做会计。”

气氛有些不太好,他从他们脸上的表情看了出来,因为这不是一个好的话题。

“但我很了解这个行业,这个领域……很……很有趣。”阿尔伯特感到他的听众有些失望,于是补充。

也只能想到这么多。他十分谨慎,没有再要甜点、咖啡或酒。佩里顾先生稍稍侧头看着他,这时,一旁的玛德莱娜表现出一副对这种场面很有经验的样子,继续着这场无聊的对话,没有一点儿停顿。

当阿尔伯特来到大厅时,仆人取来了他的大衣,说不定那位年轻的女仆人也会过来。

“马亚尔先生,非常感谢你愿意到我们家来做客。”玛德莱娜说。

然而,出现的不是那位漂亮的女仆人,而是一位长得不好看的女人,虽然她也很年轻,但实在太丑,而且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乡下人的气息。那位漂亮的多半已经结束了工作。

佩里顾先生想起刚刚他看到的那双鞋,于是低下头,看向地面,这时,他的客人穿上了那件褪色的大衣。玛德莱娜没有盯着看,她扫了一眼,就发现了那双崭新、油亮、质量不错的鞋子。佩里顾先生摆出一副沉思的样子。

“马亚尔先生,你说你是会计……”

“是的。”

现在,他大概可以好好地观察这个小伙子:从他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点他在说真话……可是现在没有机会了,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