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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艺术上,阿尔伯特什么也不懂,只有能让他感动的和不能让他感动的。他在那里看到的都是表达得过于明确的东西,是精心描绘的,许多细节都照顾到的,他想找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他的思绪冻住了。最后,他明白:这都不是真实的!他经历过这一切,自己就是这些士兵中的一个,这些画是那些没有去过战争现场的人编造的。丰富的画面感无非是用来打动人,这毫无争议,但又过于夸张了。阿尔伯特是个腼腆的人。而这画里的样子越来越夸张,看起来被修饰得过头了。他继续向前翻画册,有一幅名为《法国为她的英雄哭泣》的画,画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泪流满面,正抓住一个已经死了的士兵的胳膊;接着是一幅名为《孤儿对牺牲的思考》的画,画里有一个坐着的小男孩,双手捧着脸,在他旁边的是他的梦想或者正在思考的事,那里有一位士兵,马上就要死了,他躺在地上,手掌向下,伸向小男孩……这很普通,对于那些没有经历过的人来说也一样,是一种彻底的丑陋,但殊不知百闻不如一见。这里还有另一幅画,名叫《踩着德国佬头盔的雄鸡》,天哪,雄鸡单腿站着,嘴朝向天空,拍打着身上的羽毛……

阿尔伯特完全不喜欢,以至于紧张到没了声音。他偷偷看了一眼爱德华,后者正以一种保护者的眼神注视着那些画,就和人们为自己的孩子感到自豪时所做的事一样,即便是他们的行为恶劣,人们也不会在乎。阿尔伯特感到悲伤,尽管这一刻他不理解,却发现可怜的爱德华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一切,就连他的天赋也一点不剩。

“这个……”他说道。

毕竟,他得说点什么。

“为什么是雕像?”

爱德华翻到本子最后,找到一些杂志的剪报,拿出一张来,用灰色铅笔圈了一部分内容:“……这里和所有地方一样,城市、乡村、学校以及车站,所有人都想为死者建立纪念碑……”

剪报是从《东部共和报》上弄下来的。这里还有好多,阿尔伯特打开了这些剪报,他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同一乡村、同一行业的死亡名单,这边在庆祝,那边在阅兵和募捐,所有的一切是关于修建纪念碑的想法。

“好的。”尽管完全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他仍然回答道。

爱德华用手指点了点这一页角落的地方,写了一个算式:

“三万座纪念碑×一万法郎=三亿法郎。”

这一次,阿尔伯特总算明白了,那可是一大笔钱,一笔财富。

他无法想象用这么一笔钱可以买到多少东西。他的想象撞上了这个数字,就像一只蜜蜂撞上了玻璃。

爱德华抓过放在阿尔伯特手上的本子,给他指了指最后一页。

爱国的记忆

石碑、纪念塔、雕像

为我们的英雄

和法国胜利而骄傲

商品样册

“你想卖纪念碑?”

是的,就是这样。爱德华对这个独特的想法感到很高兴,他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发出些声音,咕咕作响,不知道这个声音从哪儿来,也不知道他怎么发出来的,什么也不像,只是听上去让人十分难受。

阿尔伯特不太理解人们想修建纪念碑这件事,相反,三亿法郎这个数字在他大脑里逐渐清晰起来,这么多钱可以买一栋“别墅”,比如佩里顾先生的府邸,或者一部“小轿车”,甚至一栋“宅院”等等。他的脸红了起来,因为正好想到了“女人”,那个年轻可爱的女佣人,带着扰乱人心的笑容悄悄从自己眼前飘过。这是一种本能反应,当有钱的时候,总是想找个女人。

他读了接下来的好几行字,那些都是用大写字母手写的广告词,这些精心描绘的字和印刷出来的一模一样:“……你们要带着沉重的心情和迫切的愿望,永远纪念我们城市和乡村的儿子,他们用坚实的胸脯,建起了一座有生命的城墙,抵御了敌人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