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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向前开着,一片安静。

普拉代勒坐在他旁边,思忖着他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真是一堆狗屎。

省长咳嗽了一下,汽车开过一个坑洼,他四处碰壁,却没人对他说一句同情的话。后面的迪普雷也一样,不知道有多少次遇到困难,现在他懂得要怎么待在那儿,膝盖分开,一只手放这边,另一只手放那边,心想着,老板开车简直太快了。

省政府的门卫提前打了电话,市长正等着他们的到来,他站在位于唐皮耶的未来军事公墓前的栅栏处,胳膊下还夹着一本册子。这不算一个很大的公墓,也就九百个墓碑。永远也不知道当初内阁是怎么决定这些安葬场所的。

普拉代勒远远地看着市长,那样子就像一个退休的公证员,又像是一个小学教师,没有比这个样子更糟糕的了。这类人把他们的职位和特权看得很重要,傲慢无比。普拉代勒认为他更像是公证员,因为小学教师应该更瘦一些。

他停好车,走了下来,省长紧跟在身旁,然后大家握了握手,什么也没说,时间很宝贵。

然后,他们推开了暂时搭起来的栅栏。面前是一块宽广平坦的土地,这里的石块很多,光秃秃的,上面标出了一条条非常笔直的垂直拉线,做上军队的记号。只有最远的通道修好了,如同铺床单一样,墓碑和十字架缓慢地覆盖了整个墓地。就在入口边上,有几个用作行政管理的临时哨所,还有十来个白色的十字架堆积在托盘上。远处有一个货棚,上面覆盖了多余的篷布,在那下面堆积了一些木棺,大概有百来个。通常,棺材一运送到这里就立马下葬,如果说提前放了这么多的木棺在这儿,那一定是在过程中有耽搁。普拉代勒往后瞧了迪普雷一眼,他证实了这个事实,没有提前完成。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亨利认为他为了加快这件事已经加大步子了。

天就快要亮了。方圆几公里一棵树也没有,这不禁让人联想起这里曾经作为战场的情形。一群人在市长的带领下往前走着,市长嘟嘟囔囔地说着:“E13号,看,这里是E13号……”他十分清楚这块地,这里有一座糟糕的墓碑——E13号,前一天他已经来过这里,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不过他是直接过来的,这似乎让他那脆弱的心灵受到了重创。

他们在一个不久前才挖开的坑前停了下来,那里有一个木棺埋在薄薄的一层土下面,土没有盖住全部,底部稍稍有些往上抬起,看得见上面写的字:“埃内斯特·布拉谢——113步兵团下士——1917年9月4日为国捐躯。”

“然后呢?”普拉代勒问道。

省长指了一下,市长拿出登记册,在他面前摊开,那册子就像一本天书或者福音书,然后市长一本正经地读了起来:

“E13号位:西蒙·佩拉特——第六部队二等兵——1917年6月16日为国捐躯。”

读完后,他啪的一声合上了登记册。普拉代勒皱了皱眉头,他想重复那个问题:接下来呢?但他还是不慌不忙地、顺其自然地听了下去。于是,省长又说了起来,这件事牵扯到市级和省级单位之间的权力划分,他小心翼翼地,但又一针见血地说道:

“你的团队弄混了木棺和安置地点。”

普拉代勒转过身朝向他,脸上挂满疑惑的表情。

“你雇来的中国人就是这样干的。要不然,就是他们没有找到对的地址……他们把木棺放到那里,占了最先来的人的位置。”省长接着说道。

这一次,亨利却转过去看着迪普雷。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群中国蠢货?”

省长回答道:

“亲爱的奥尔奈·普拉代勒先生,那是因为他们看不懂……你安排了些不识字的人干这个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