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第2/5页)

男孩挂了电话,下楼去跟女孩说第二天早上去打猎的事。他挺开心要去打猎。几分钟后他把东西一溜摆开:猎装,子弹袋,皮靴,羊毛袜,带皮毛耳罩的褐色帆布猎帽,0.12口径猎枪,长的羊毛内衣裤等。

你什么时候回来?女孩问。

大概中午吧,他说,不过没准会到五六点以后,会不会太晚?

没事,女孩说,我和凯瑟琳没问题。你去开心一下吧,应该的。也许明天晚上,我们把凯瑟琳打扮好,去看看克莱尔。

当然,这主意听着不错,他说,我们计划一下吧。

克莱尔是女孩的姐姐,比她大十岁。她长得漂亮,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她的照片。(你四岁左右时,她在西雅图的一间旅馆里大量出血死了。)男孩有点爱上了她,就像他有点爱上贝特西一样,那是女孩的另外一个妹妹,当时才十五岁。他跟女孩开玩笑说过,要是我俩没结婚,我会去追克莱尔。

贝特西怎么样?女孩说,我不想承认,可是我真的觉得她比我和克莱尔都漂亮。她怎么样?

也追贝特西,男孩说着笑了起来。当然追贝特西。但会跟我追克莱尔的方式不太一样。克莱尔岁数大一点,可是我说不好,她身上有能让你爱上的地方。不,我想我宁愿选克莱尔而不是贝特西,如果非要我选的话。

可是你真的爱谁?女孩问。世界上你最爱谁?谁是你老婆?

你是我老婆,男孩说。

我们会相爱到永远吗?女孩问。男孩看得出,这番谈话让她心花怒放。

永远,男孩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们就像加拿大雁,他说。他一下子就想到这个比喻,就用了,因为那段时间,他时不时会想到野雁。它们只结一次婚。它们早早选定伴侣,永远在一起。如果两只之一死了还是怎么样,另外一只永远不会再结婚。它会去哪儿独自生活,要么即使生活在雁群里,跟那么多别的野雁在一起,它还是一直形单影只。

那种命运挺凄惨的,女孩说。它就那样生活,独来独往,却是跟那么多别的野雁在一起,我觉得比它去哪儿独自生活还要凄惨。

是凄惨,男孩说,可这跟其他的事物一样,就是天性的一部分啊。

那些成对的,你有没有打死过其中一只?女孩问,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男孩点点头。有两三次我打死了一只野雁,他说,然后过一两分钟,会看到另外一只从别的野雁那边飞回来,开始在地上那只野雁上方绕着圈子飞,叫唤。

你有没有把那只也打死了?女孩关切地问。

能打就打,男孩回答道,有时候打不中。

你就没有感到不安过?女孩问。

从来没有,男孩说,你在开枪的时候不能那样想。你要知道,我喜欢有关猎野雁的一切,甚至在我没有猎雁的时候,我喜欢只是看着它们。可是生活中有各种各样的矛盾,你没法去考虑所有那些矛盾。

晚饭后,男孩开了炉子,帮着女孩给宝宝洗了个澡。他再次对婴儿的模样感到惊奇,她一半像他,眼睛和嘴巴,一半像女孩,下巴还有鼻子。他给那个小小的身子扑了粉,又往手指和脚趾缝里扑了粉。男孩看着女孩把宝宝包上尿片,穿上睡衣。

男孩把洗澡水倒进浴缸,然后上了楼。外面阴着,还冷。他呼出的气到空中变成了白汽。此时的草坪让他联想到帆布,在街灯下面硬硬的,颜色发灰。步道旁边有一堆堆的雪。一辆小汽车开过,他听到轮胎碾沙子的声音。他由着自己想象明天会怎么样:野雁在头顶的空中乱飞,枪托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肩膀。

然后他锁上门,下了楼。

在床上,他们想读点书,可是两人都睡着了,先是女孩,几分钟后,手里的杂志陷进了被子。男孩的眼睛合上了,可他还是让自己起来,看看闹钟后关了台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