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巴黎之死(三)(第2/5页)

高耸的发髻耷拉下去,身娇体弱的贵妇人们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努力托住发髻,跟上自己的父兄的脚步,躲避那群可怕的刽子手,琳琅满目的珠宝钻石在逃跑中散落一地,地上亮晶晶得如同闪着光的银河。

“看啊!我终将拥有您!连同您纯洁的未曾赋予他人的爱情!我的爱人,为何您的眼神如此冷酷,为何您的皮肤这样苍白!您的嘴唇再也吐不出伤害我的话语,您的眼睛——啊,它是这样美丽的颜色!”

“挡住那边!那里还有一扇门!不能放跑任何一个人!该死的路易十三就在这群人里!抓住他!为了我们的共和国!”

“——请给我您的吻——我向您讨要而您吝啬赋予我的珍宝!”

“为了我们的共和国!”

从四面八方汇合响起的口号仿佛潮水,盖过了舞台上的咏唱,踢踏杂乱的脚步声震得地板都在微微发颤,意识到跑不出去的贵族们识趣地举起双手向最近地士兵投降,傲慢地要求获得贵族待遇,在很短的时间内,大多数人都意识到了这样做的好处,偌大的歌剧厅内迅速升起了一片色彩丰富的袖子。

随着这里的混乱渐渐平息,歌剧厅外再次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带着金属相互撞击的音质,领头的指挥官用滴血的长剑推开歌剧厅被撞得破破烂烂的门,一抬眼,就看见了那个在一片血腥和混乱中起舞的人。

她在只有自己一人的世界里倾情演出。

疯癫的公主抱着头颅起舞,她的舞姿狂放而怪异,妖艳又不详,明暗交接的阴影里,诡谲阴森的吟唱如死亡的召唤,她极致的美丽像是行走在幽冥间的火焰,吸引着所有看见她的人去触碰她、占有她,又为了她此刻的疯狂而战栗。

“您赋予我的爱,为何比死亡更加寒冷。”

伴随着绽开又合拢的裙摆,莎乐美环抱着头颅委顿在地,满怀着怨恨和不解,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演出结束,行走在幽冥里的莎乐美睁开眼睛,另一个全新的灵魂占据了她的身体,她站在舞台上,看着台下的场景,好像不明白怎么之前还一片祥和地欣赏歌剧的场面,忽然就成了屠杀现场,那一瞬间的表情茫然又呆滞得简直有些可爱。

指挥官慢慢走进来,带着马刺的长筒军靴踩进血泊里,发出液体迸溅牵扯的粘稠声音,血脚印随着他的步伐向前延伸,没入了地毯,那种咕叽咕叽的粘稠声音也被吸收,整个大厅上百号人,贫民、贵族、挥舞着长矛抵住统治者的士兵、蹲在地上举手投降的高贵人物,这些形貌各异到完全是两级的人们,挤挤挨挨地占满了这座宽敞的歌剧厅,他们的视线都下意识地落在唯一一个从容地前进的人身上。

士兵们等待着指挥官的命令,贵族们则在判断当下的形势,不着痕迹地打量掌控了一支强有力军队的男人。

这位有着各种各样名号的指挥官看起来还正当壮年,四肢修长有力,笔挺贴身的军装把身体线条勾勒得板正利落,黑色的短发因为战斗有些凌乱,轮廓深明的脸上带着尚未干涸的血迹,凹陷的眼窝里一双深绿的眼珠,眉骨压下来,很容易就能在脸上落下阴影,一张过分瘦削且棱角分明的脸,充满了不近人情的凌厉和压迫感。

他长得并不好看,但是那种运筹帷幄、执掌他人性命的果断完全掩盖了这点不足,这样的男人,就是出鞘的刀、一往无前的枪,他不需要容貌来妆点自身,任何人都会在他的视线前低下头颅。

男人在舞台前停下,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再往前一步,他就需要仰望舞台上的人,再往后一步,又有点远。

一个傲慢、极富自尊心,有强烈控制欲的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在一片寂静中,他面朝台上的演员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