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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非常喜欢这样的聊天,有的时候她还编出关于这头骡子的有意思的故事来,可是乔不让她参加进去,他不愿意让她和这样没有价值的人聊天。“你是斯塔克斯市长太太,珍妮,老天,这帮人连睡觉的房子都不是自己的,我真不明白像你这样有能耐的女人为什么会拾他们的牙慧。这些东西一点用处也没有,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人物在消磨时间。”

珍妮注意到他自己虽不谈论那骡子,可也坐在那里哈哈大笑,就是他那种大声的呵呵笑。但当利奇或山姆或沃特这帮能聊的人谈起世上某方面的事情时,乔就总是催她回店里去卖东西。他好像以此为乐。为什么他自己不能偶尔也去卖卖?她逐渐对店铺里面产生了仇恨,也恨那邮局。人们老是在不该来的时候,比如她正在数东西或者记账的时候,进来问有没有信,搞得她火气上来卖邮票找错了钱。还有,有些人的字她辨认不出来,写法特别怪,拼法也和她熟悉的拼法不一样。一般情况下,倒都是乔自己整理邮件,可有时他不在,就得她干,结果总是忙成一团。

商店本身也使她非常头疼。把东西从货架上拿下来或从桶里拿出来,这活儿算不得什么,只要顾客要的是一个番茄罐头或一磅大米,问题就不大。可是如果他们还要一磅半咸肉和半磅猪油怎么办?这就从走几步、伸手够一够变成了数学难题。或者,干酪是三角七分一磅,可有人来买一角钱的。在这类事情上她进行过多次无声的反抗,她觉得这简直是生命和时间的巨大浪费,可乔总是说只要她想做就能够把事情做好,而他要她利用她的这些天赋。她就是不断地和这样一块巨石冲撞着。

头巾的事也总使她感到恼怒,但乔迪很顽固,在店里不能露出她的头发。这似乎太没道理了,但这是因为乔从来没有对珍妮说过他多么爱吃醋。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当她在店里干活时,他是多么经常地在想象中看到别的男人沉溺在她的头发里。有一天晚上他就看见沃特站在珍妮身后,用手背轻轻在她辫梢蹭来蹭去,既不让珍妮知道又享受抚摸她头发的快感。乔在店铺后部,沃特没有看见他,乔真想拿着切肉刀冲上去砍掉那只冒犯了他的手。当晚他便命令珍妮在店里时要把头发扎起来。就是这样。她在店里是给他看的,不是给别人看的。可是他从来没这么说过,他这个人不会说这种话的。譬如说那头黄骡子的事吧——

一天傍晚,迈特手里拿着个笼头从西边过来,“我在找我那头骡子呢,谁见了?”他问。

“早上看见它在学校后面,”兰姆说,“十点钟左右。那么早它就在那么远的地方,一定是一夜都在外头。”

“就是,”迈特答道,“昨天晚上看见它了,可是没有抓住它,今晚非得把它弄回去不可,因为明天我要耕地。我答应了去耕汤普森家的园子。”

“你觉得靠那骡架子能干完那活吗?”利奇问道。

“啊,那头骡子结实着哪,就是太坏,不听支使。”

“对了,人家告诉我是骡子把你领到这个城里来的。说是你本来要往米开诺皮去,可骡子比你明白,把你领到这儿来了。”

“这是撒、撒、撒谎!我离开西佛罗里达的时候就是往这儿来的。”

“你是说你从西佛罗里达一路骑着那骡子到这儿的?”

“当然啦,利奇,可这不是他的本意。他在那儿呆得挺满意的,可骡子不满意,所以有一天他把鞍子放在骡背上,骡子就把他驮来了。骡子明白事理。那边老百姓一星期只吃一次软饼面包。”

和迈特的打趣中,总含有一点严肃的成分,因此当他怒冲冲走开时谁也不在意。都知道他买肋肉时只买一小条,手里提着小袋的粗杂粮面或面粉回家,只要不花钱,好像什么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