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孙夫子(第2/3页)

冯玉贞一惊,怨怪自己做事不周全,赶忙松开,张嘴要道歉,可冯喜安只眨了眨眼,镇静地将手收到袖下,像模像样作了一个揖,回道:

“学生姓冯名喜安,七岁。行至半路,途径闹市,车水马龙,母亲担心我走失,因而才牵着。

《礼记》确言‘男女七岁不同席’,然而却也有‘孝子之养也,乐其心,不违其志。’的准则,学生不欲以男女大防毁坏一番慈母心肠,想来考虑不周,夫子见谅。”

她出言有理有据,随口引出礼记的话,可见是将书背熟了,加上姿态不卑不亢,属实是这两年间难得的好苗子。孙夫子听着,神情已经不自觉舒展开。

嘴上仍然不肯松:“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七岁稚儿。”实则真动了心思,又紧接着问道:“都这么大了,可学过四书了?”

冯喜安点点头,孙夫子不听她一面之辞,随即逐个抽背,冯喜安从容应对,孙夫子捋了捋胡须,露出一个好脸色:“不错!跟我进来罢。”

这无疑是初步认可了喜安,接下来还需要加以细问,冯喜安前脚被领进去,冯玉贞后脚想跟上,一只手臂适时挡在她身前。

“夫人,”男子声音温润,却不容拒绝:“家父不喜无关人等在旁。”

冯玉贞险些撞上他,她急急停下脚,只见身旁出手的男子岁数应当不算大,朗目疏眉,身形高瘦,身着牙色长衫,手里擎着一把折扇,风度翩翩。

他同孙夫子一齐出门,可未曾出声,以至于冯玉贞都忘却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听他所言,估计是孙夫子的儿子。怪不得方才那个哭着出来的男孩父亲也站在门口,原是一条死规矩。

她伸长脖子又向门里望去,喜安已经随着孙夫子走入了屋室,身影消失在视野里。

冯玉贞说不上的低落:“那……我只能在这儿候着吗?”

说罢,俄而抬起眼,湿漉漉的杏眼直直望着对面的男子,颇有些恳求的意味。

“夫人见谅。”孙嘉良偏侧过脸,不去看她,轻咳了一声清嗓子:“还望夫人放心,喜安聪颖,家父实则已然看中了她,只是有心多问两句。”

他移步进门,回头对身后的女人道:“反正是板上钉钉的事,不若由我带夫人于这书院里逛一圈罢?”

“麻烦您了……孙先生。”冯玉贞神情明显放松了一些,不想刚刚似的紧绷着。

孙嘉良语气温和,领着她步入回廊,略微低头,与她说话:“夫人不必客气,我算不得什么先生,不过凑巧有些闲空,来此地帮忙。再说我尚未及冠,当不得夫人一声尊称。我名嘉良,直呼名便好。”

尚未及冠?冯玉贞有些诧异,粗粗一算,这人至少要比她小七岁,一时间哭笑不得。

踏出苍翠藤蔓攀爬其上的回廊,眼前豁然开朗,朗朗的读书声随之传入耳中。

两人下意识放轻步伐,不欲打扰他们,逐渐并肩而行。

走到左侧第一个屋子,房门禁闭,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缝。孙嘉良解释道:“里面的三位均为举人,来年参加春闱。”

再往前走的几个屋子里,依次是秀才、童生、还有未开蒙的幼童,各有一位夫子正在教学。

两人不知不觉便绕了一个圈,回到原点,见孙夫子和冯喜安就站在门口,冯玉贞赶忙快走两步上前。

“夫人,”孙夫子面上带笑,低头看向喜安的目光又惊又喜,眼角堆积的细纹都深了不少。

孙夫子问道:“夫人,喜安不愿说,敢问她的蒙童先生是?”

蒙童先生不就是“李熙”——崔净空吗?冯玉贞顿了顿,以免节外生枝,歉意回道:“他是个秀才,同我们说归乡种地去了。”

“原是如此……”孙夫子很有些遗憾,但思及冯喜安惊人的天赋,遂正色道:“夫人,我欲图收冯喜安为我的关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