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枕函敲破漏声残(十三)(第3/5页)

沈如晚不在乎,也并不需要这个称呼,可若一个人总因被旁人冠上的名号而挨骂,总不会太喜欢别人这么叫她的。

曲不询沉默。

“嗯,也对,我是散修嘛,”他很是正经地点头,“确实不懂怎么才能当首徒的。”

是不太懂,也就是亲自当过五六七八年罢了。

沈如晚看他。

总觉得他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怪。

“不过你当时怎么没努力争取一下呢?”曲不询仿佛纯粹好奇般,随口问她,“世人皆知,你是蓬山掌教宁听澜最信任倚重的人,就连神剑碎婴都赐予你了,若是你努力一下,首徒也是手到擒来的吧?”

沈如晚不想听这些话。

她从宁听澜手里接过碎婴剑,从来都不是为了名利。

若说得大义凛然些,她是为了维护正道公义,让世间每一分蚕食公正的庞然巨物都崩塌;可若说得更直白一点,公道正义是她还留存的、紧握的、仅有的东西了。

她不能再失去它了。

可这话她当然不会和任何人说。

沈如晚神态淡漠地问他,“织坊给织工一人配一台织机,但织工离开织坊后就得把织机还回去,期间织机的任何正常、非正常损坏都要织工自己掏钱修。你觉得织工对此感到高兴吗?”

曲不询一怔。

从未想过沈如晚居然会这么说,居然把碎婴剑比作织机,还要抱怨一下自己承担的钱财压力。

他还以为沈如晚最忌讳在碎婴剑前谈名利。

她是那种一看便孤高自矜的人。

再一细想她举的例子,和碎婴剑对照着一比较,曲不询也没忍住,一乐:还真是。

他食指指节轻轻扣了扣桌面。

“我还以为,你对宁掌教很是恭敬信服、言听计从。”曲不询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凝在她眉眼,“没想到——你这是把他当老板啊?”

沈如晚没说话。

宁听澜对她有知遇之恩。

当年她走火入魔,本该是道毁人亡、绝无生路的,是宁听澜做主给她拨了一枚回天丹,助她打破藩篱、踏过门关,一举结成金丹,成为站在神州最顶峰的丹成修士。

宁听澜把碎婴剑交给她的时候说:“碎婴剑是世间至正至珍之剑,只有决心维护这天下公平正义的人才能握住它。我对你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秉持此刻心境,惩恶扬善,忘却浮名浮利,成为蓬山最冷硬公正的剑。”

碎婴剑历来为蓬山掌教所持,虽为至宝,但象征意义却大过其作为神剑的本来意义,对外名声也并不算响亮。

直到碎婴剑被交到沈如晚的手里,锋芒到处一切休,这把藏于匣中的神剑才终于扬名万里,连带着“沈如晚”这个名字威震神州。

她从未求名利,可浮名已自来。

沈如晚交还碎婴剑、向宁听澜请辞时,对得起她手里的剑,对得起公道正义,也对得起她自己,可唯独面对宁听澜,她心怀愧疚。

她没能如当年所承诺的那样,手执碎婴剑直到她陨落的那一刻。

公道正义太重,她太累了,再也握不动了。

“问题那么多,你倒不如说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傀儡的?”她沉默了一会儿,没答,转而有些不耐地说,“总是对我问来问去是怎么回事?”

曲不询被她怼回来,摇摇头。

她明显不想再说,他也不追问。

只是,当年他在如意阁柳家发现七夜白的隐秘、破开重围遁走,蓬山顷刻便发下缉凶令,柳家也当即便被灭口,这其中的速度和效率,越是了解蓬山自下而上结构的人,便越会暗暗心惊。

以他当年在蓬山担任首徒的经验,倘若没有掌教亲自发话,这一系列流程很难如此高效。

这些年他反反复复回想,最深最重的怀疑,便是在所有与七夜白有关的事中,掌教宁听澜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