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花落去(九) ◇(第2/3页)

艾笛声道:“确实如此。”

“若蓁儿真如她所言那么忠心,她本不必要将此事供出来的,毕竟怜兮已死,此事只有她二人知晓,若她有意隐瞒,谁能想到?况且……她在之前供述当中极力渲染杜高峻恶毒行径,心思不深的人,恐怕下意识便会认为怜兮是被他迫害致死,我想,她就是这样刻意引导我们的。”

芷菱方才听她讲述,一时有些困惑:“她那些义愤填膺难道是故意的?”

曲悠继续沉吟道:“正是,她故意如此,想让读到供状的人因此愤怒,忽略她后面的模糊不清——她虽言语之间都在暗示杜高峻杀妻,可当日情形她根本不曾亲见,闪烁含糊,这样一份供词,只有愤怒,没有价值。”

很高明的心理暗示和博弈战术,她有些不信是蓁儿凭着自己心意说出来的。

刘怜兮的忠仆……真的会供出一份只能给她定罪杀夫、引导情绪,而对她之死完全含糊的证词吗?

艾笛声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他整个人生得骨瘦如柴,精明干练,脖颈之前一直挂着一副琉璃镜片,手指间还有常年拨弄算盘留下的老茧:“但你说的这些都只是推测,世上并非没有巧合。”

“是,所以我从刑部出来,立刻来了北街,”曲悠苦笑了一声,“我去高府赴宴时遇见刘母,云月说她素日为人拘谨小心,见了我之后,却在大庭广众下不管不顾、声泪俱下,云月着人将她带到内室,才不致在宴上闹开,这与她传闻中的拘谨截然不同。”

“况她和蓁儿都在反复强调怜兮从前惨状,我实在不明白,爱女如命、不惜声名的母亲,真的会在人死之前劝其忍耐,人死之后彻底抛弃她所看中的夫君‘官声’吗?”

艾笛声面色凝重:“你疑心刘母此举是故意的?”

“我当时便生疑窦,可又觉得,女儿惨死,其状也可理解。”曲悠摇了摇头,叹道,“她的举动与蓁儿的证词皆有漏洞,才让我非要来查探不可,果不其然,方才那王妈妈所言你们都听到了。刘母出身乡野,重男轻女心思极重,怜兮从前在府内就不受宠,事事都要为弟弟让步。”

王妈妈跟芷菱和曲悠顺口说了一大堆闲话,却透漏了不少消息,刘母惯常偏心,对刘怜兮的弟弟觊觎厚望,对她则冷漠,刘怜兮长在这样的环境当中,才养成了一副高云月初见就觉得“话少温柔”、甚至懦弱的性子。

也只有刘母看重钱财,才能理解刘怜兮为何非要嫁入杜府、且不得脱身,她怕是从未对娘家有过期望,终于忍不住说出夫君恶行之时,也只能得母亲一句“忍耐”。

“周夫人的意思是说,恐怕整桩案子,都是陷阱?”艾笛声彻底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杜高峻杀妻,京都府审案,傅大相公有意包庇,程序严明,若无人伸冤,本不该有疑。可有人指使刘母将此事闹大,点明要霄白接手,又准备了一个不可尽信的婢女……”

“方才王妈妈说,府内接二连三出事,大小姐死后,主君为官不顺,大公子还闹了事,搞得刘母焦头烂额筹钱去救——怕是有人设计如此,逼迫她到刑部求见周檀的。”曲悠苦笑道,“他们恐怕觉得,周檀和我为了芳心阁众女遭遇义愤填膺,在刘母和蓁儿处印证了她婚姻凄惨、为夫所杀,就会被那份供状气昏头脑,同样要替她讨个说法。艾老板细想,若周檀真将供状呈上去,将会如何?”

“蓁儿倘若在三司会审或殿前改口,那怕是有大麻烦。”艾笛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思索道,“霄白在刑部破积年旧案,本就有酷吏骂名,她若改口,更落实了严刑逼供的行径——更重要的是,杜辉父子为宰辅所用,陛下是否会觉得他为了铲除异己不择手段?”

“从京都府审判之前,到周檀接手本案开始调查,足足相隔了数日之久。”曲悠绞着手中衣摆,隐有怒气却无处发泄,只得闭上眼睛深深呼气,“夫君既然能以无凭拔掉傅大相公的喉舌,对方自然也可以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