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苦昼短(九) ◇(第4/5页)

果然是侯门一入深似海。

纵使傅庆年费尽心思想要保护女儿的性命,也抵不过傅明染自己有更想保护的人。

两人感叹一番,又说了会儿话,眼见街上行人开始稀落,便挽着手下了楼。

刚出樊楼,曲悠还未与高云月告别,斜刺里便冲出一个人来,她定睛一看,原是任时鸣。

高云月轻呼了一声,拿袖子挡脸,退了几步:“登徒浪子,来人,还不快轰走。”

曲悠连忙道:“且慢。”

她打量了任时鸣几眼,往前走了两步,客气道:“任公子,你是来寻我的?”

“周檀呢?”任时鸣死死盯着她的身后,估计是以为周檀与她同宴,“我、我要同他说几句话。”

眼见二人身后无人,任时鸣的目光便落在了不远处停着的马车上,他大跨步走了过去,曲悠顾不得许多,提着裙子小跑过去,拦在他身前:“任公子!”

“周檀,我在簪金馆内并未受刑,可是得了你的关照?”

任时鸣似乎也饮酒了,他喘着粗气,不管不顾地冲着车内喊道。高云月见状一惊,连忙吩咐自己的侍女带着家丁将这马车围住,不许旁人窥视。

曲悠本想上车,又担忧任时鸣跟着她冲进来,便站在帘前没动。

半晌,周檀的声音才传过来:“你既无事,便不要多问了,今日除夕,早些归家罢。”

任时鸣眼睛发红,一拳砸在了车辕上:“你装什么好人,此事我、我本就是受你牵连,如今,你还要我承你的情吗?”

“任公子!”曲悠挡在他身前,闻言终于没忍住,怒斥了一句,“你不承情就罢了,怎么,今日过来,是要兴师问罪吗?”

任时鸣梗着脖子道:“你叫他下来!”

“不必,今日我就替他把话说清楚,正愁找不到机会。”曲悠回头看了一眼,心情复杂,“周檀从来不欠你的——当初他遇刺时,你不曾多看一眼,后来又投靠傅相,百般阻碍他行事。你可知道他险些死在病榻上,可知道你所作所为,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任时鸣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怎么会死……”

“我不知道你今日来找他是为了听什么话,但如今傅相已死,我与他不日也将离京,索性跟你把话说清楚。任公子,但凡你聪明一些,多为他着想一些,便该知道燃烛案后他到底有多难捱,与你们家疏远,难道不是为了保护你们?”

周檀在帘后道:“罢了,阿怜,我们走吧。”

曲悠不听,瞧着任时鸣怔愣的眼神继续说:“陌生人自然可以唾骂,但你们……难道不是亲人吗?就算毫不理解,就算怨恨,也不该对他的性命不管不顾……你母亲来寻过我,当时情急,我未说清楚,你回去转告她,让她改日再回白家去问问,问问当初赎出任大人的那笔钱到底是哪里来的,白家虽有钱财,可为什么肯借给你们这门远亲?她问出答案,你便知晓了。”

任时鸣如遭雷击,脸颊上霎时血色褪尽,曲悠不再与他纠缠,转身上了马车,略带歉意地对高云月道:“麻烦了,改日我请你上门赔罪。”

高云月道:“无妨,你们走吧。”

任时鸣眼见马车要走,连忙起身,追了两步又失魂落魄地跪在了地面上,高云月唤回了家丁和仆妇,转身想走,却听见身后的啜泣声

“兄长……”

她想了想,叫自己身侧一个婢女递了一块什么刺绣都没有的帕子过去。

婢女低头去了,任时鸣接过,什么都没想地擦了擦脸,又意识到不对,转头看向与他隔得老远的姑娘,自觉方才情态实在不堪,便抹了一把面上的泪水,遥遥地揖手谢过。

高云月从袖子中往外偷看了一眼,见他已经离开了。

“好奇怪的人,周大人怎地有这样奇怪的亲戚,”她自言自语地上了自家的马车,又威胁婢女不许告诉别人,“不过,长得还是蛮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