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流萤

季临川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酒精摄入过量搅得他头疼,还做了个杂乱无章的梦。

梦中一会儿是幼时躲在雪地里偷偷抹眼泪的小熊,一会儿是刚才祝星言被他逼着签协议时湿红的眼,一会儿是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拨通又被无情挂断的电话,一会儿是祝家逼迫他结婚时的丑恶嘴脸……

季临川在满身大汗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向时钟,不过才晚上十点。

睡意散了个干净,他起身下床,想去客厅倒杯水,结果门一打开,就看到浑身湿透的小熊猫面朝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季临川脑袋里“嗡”的一下,“崽崽!”

不及反应他立刻就冲了过去,俯身将小熊猫抱进怀里,触手一片滚烫。

“发烧了?”

楼道里的omega信息素已经散了大半,季临川并不知道祝星言刚刚经历过什么。

他慌乱地摸着小熊猫的额头,又按揉到四爪,发现他全身上下都烫得吓人,一身蓬松的毛毛也全部被水浸湿,整只熊猫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再由早春的夜风一吹,凉的像根冰棍。

季临川一阵后怕,心跳如擂鼓般聒乱。

他不知道祝星言已经在这儿躺了多久,更不敢想如果自己今晚没有起夜,而是等到第二天才出门,那祝星言会烧成什么样。

他身体看起来这么差,发着烧浑身湿透在冷风里吹一宿,还有没有命活……

懊悔得心口阵阵闷堵,季临川抱起小熊猫快步走回卧室。

转眼时却看到二楼所有房间都打开了门,但里面不是堆着杂物就是放着钢琴和健身器材,楼道里有一长串半干的小熊脚印。

怎么没有客房?

新房是他家里布置的,由后妈一手操持,季临川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陈设,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熊,抱得更紧了些。

房间里一片昏暗,夜风从半开的窗口裹挟着凉气侵袭而入,并不比楼道暖和多少。

他开灯关窗,把空调温度调到最高,再拿出干净的大浴巾把祝星言裹住,一点一点擦干毛毛。

小熊猫似乎恢复了几分意识,突然挥动爪子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几声恐惧的惊叫:“嗯呜……嗯呜……”

季临川立刻俯身从背后拖住他的后颈,同时熟练地握住两只小毛爪子盖在他的黑眼圈上,柔声轻哄:“好了,好了崽崽,不怕了,是我,乖,不怕。”

祝星言在这套熟悉又陌生的安抚中慢慢乖了下来,无助的惊叫也变成了委屈的轻哼,“嗯呜嗯呜”的细嫩嗓音特别特别小声,如同被抛弃了的幼崽在向人求助。

季临川手上动作一顿,刺痛的酸涩感像是小熊猫头顶的软毛一般撩过手心,又不讲道理地蔓延开来。

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边拿出体温计夹在人腋下,边帮他掖好被角,每一个动作都轻而又轻,再也不复刚才的冷漠疏离。

只有压在眼底的情绪依旧如身处暴风眼的漩涡一般汹涌复杂,捉摸不定。

医药箱放在楼下的小房间,季临川只能下楼去找,刚踏上台阶就看到客厅里一片狼藉。

茶几桌椅全都被撞倒,打开的行李箱横躺在地上,旁边空掉的抑制剂针管摔成了两半,亮着灯的浴室里传来哗哗的声响,水流已经从浴缸蔓延到了门口。

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在脑海里悄然闪过,季临川心脏揪紧,快步走过去打开浴室的门。

刹那间,残留的omega信息素从各个角落迎面扑来,馥郁的朱丽叶塔花香迅猛地钻进鼻腔,浴缸的边沿上甚至还沾着祝星言的血……

季临川表情一僵,心跳骤停。

不论是浓郁的信息素还是满地的冷水都明晃晃昭示着这间狭小的浴室里刚刚发生过什么:祝星言根本就不是发烧,而是发情了。

看情况应该是猝不及防的发情,所以才会慌乱得撞倒了那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