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3/4页)

直至,一名长随入内,向他比手:“殿下,前去呼衍和亲的人选已定。”

尘埃落定,不可转圜。

无论他是否迟疑过,此刻都该将那些已无用的心思敛去。

李宴阖眼,不再去看窗外如垂帘而落的雨幕。

他将手中握得发皱的生宣一一展平,递向那名前来传递消息的长随。

“这是礼单。”他的语声微哑:“你去将其中罗列的东西整理出来,以东宫的名义赠予小九。便说,是孤送给她的礼物,而并非嫁妆,她可以随意支配。”

此次远去呼衍,万里之遥。

恐怕连书信都再难送回一封。

作为皇兄,他无力改变她的境遇。

也唯有送些财帛等物,望她有银钱傍身,能在呼衍过得略微顺意。

这也是他唯一能以皇兄的身份,为她所做的事。

长随接过礼单,却没有退下。

他顿了顿,面上的神色很是复杂:“陛下,此次前去和亲的人选,并非嘉宁公主。”

李宴轻怔。

继而,他面上的神情愈发凝重:“父皇选中了宁懿?”

长随却仍是否认,面上的复杂之色更甚。

李宴觉出有异,立时追问:“究竟是定了哪位公主?”

长随默了一瞬,终是答道:“陛下定了康乐公主前去呼衍和亲。三日后,便自宫内启程。”

“康乐?”

李宴念出这个封号,先是不可置信,继而,素来温和的眸中有怒意涌起。

他强压着自己的情绪,郑重地向他确认:“你确认你没有听错封号。”

长随垂首道:“属下敢以性命担保,不会有误。”

李宴眸底的怒意终是凝成惊涛,像是要将素日里那个温润清雅的自己吞没。

他厉喝出声:“康乐今年刚满八岁!”

长随微震,豁然抬首。

他跟随李宴十余年,还是头一回见太子如此盛怒。

但他,却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这原本便是一件应当勃然大怒的事。

若是有人习以为常,才是令人心惊的麻木。

他刹时便落定了决心,豁然撩袍跪下,对李宴叩首道:“陛下昏聩。属下与一众弟兄,愿誓死效忠殿下。为殿下马首是瞻。”

他话中的隐喻如此明显,近乎摆到明面。

李宴注视着他,终是抬手抵上自己的眉心,竭力冷静道:“你先退下。”

他自小受到的教导告诉他,绝不能在愤怒之时,做任何决定。

长随叩首,应声而退。

李宴独自留在寝殿内,连饮两盏冷茶,却仍旧无法令自己从这件事中冷静下来。

最终唯有离开寝殿,大步走进廊下的夜雨中。

任由天穹上落下的雨水打湿他的墨发,渗入他的衣袍,仿佛唯有这样冰冷刺骨的感受,才能令他清醒。

所谓忠孝二字。不过是忠于君国,孝于父母

但若是君不配为君。

父不配为父。

可还值得去忠,去孝?

森冷的雨夜里,李宴叩问自己。

*

同时,宫内的凤仪殿中。

宁懿正慵然倚在锦榻上,一壁吃着银碗里上好的甜瓜,一壁端着只薄胎玉杯,心情颇好地饮着甜酒。

她拿护甲轻刮着手中薄如蝉翼的玉杯,盈盈笑道:“还是入夜了好。老古董回了自己的宅邸,终是无人再来烦扰本宫了。”

执素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太傅,只端着装甜瓜的银碗不敢应声。

宁懿也并不在意。

她漫不经心地提壶,给自己重新斟了满满一杯甜酒,似漫不经心道:“承徽殿里的亲事,可定下了么?”

执素捧着银碗的指尖一颤,低声道:“定,定下了。”

宁懿凤眸微眯,语声微寒,似有不满:“那小兔子为何还不哭着过来求我?”

她说着,又放缓了语声,慢悠悠地道:“是夜里出不了殿门,等着本宫过去找她吗?”

执素瑟瑟,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