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隐秘,破茧而出(第3/4页)

“老板,一碗红烧牛肉面,热的。”俞笑低着头。

秦札起身,去拿了碗面和热水瓶,撕开包装,放入调料,倒入开水。“你以前也是这里的学生吧?”他觉得女人有些眼熟。

“秦叔叔,是我。”

“你是?”随着年纪的增大,秦札的记性已经大不如前。“我是俞笑,以前经常来买方便面的。”

“是你!”秦札冷冷地看了一眼俞笑,没有想象中的震惊,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只有冷漠和蔑视,“你来做什么?”

“你怎么瘸的?”

秦札举起拐杖,指着残废的腿说:“还好意思问,就是你让那个杂种来打我的,你毁了我一生。”他面目狰狞,有几个想买东西的同学看到他们在争吵,赶紧退了出去。

“我毁了你一生?”俞笑觉得好笑,“明明是你毁掉了我的人生。”

“你一个女的,跟谁睡不是睡,早晚的事情,而我呢,现在残废了!”

俞笑经常为网络上令人发指的新闻生气,但当自己遇到这种事时,才发现当事者不但会感到气愤,更有深深的绝望,绝望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王大宇是因为我才打你的?”她想早点离开。

“不是你这个婊子到处招蜂惹蝶,他能打我吗?你跟那个死人有一腿吧?”秦札满口脏话,“你们上过吧?肯定的,否则那个浑蛋怎么下手那么重。”他说完毫无征兆地大笑起来。

俞笑抑制不住地颤抖,她用尽浑身力气,狠狠扇了秦札一耳光,跑了出去,钻进车里,快速驶离。

车子停在一块空地上,俞笑用双手捂住嘴巴,泪如雨下,不能自抑。原来如此。

真相竟然如此。

那个未满十六岁的少女,在经历人生最为困难的时刻,是施暴者虚伪的反省、带有威胁的告诫,让她害怕自己的人生就此转折,让她担心自己会被列为另类,让她恐惧自己的家人被人歧视。在家里默默疗伤之时,她的痛苦无处诉说,她的绝望无人知晓,她的愤怒无法发泄。此后的日子里,表面如旧的她,实际成了另一个少女,自卑、敏感、多疑,渐渐远离朋友,远离快乐,远离曾经对未来的憧憬。她曾担心施暴者今后会借此要挟,逼她就范,终日处于担心中,万幸这个担忧并未成为现实。她以为是施暴者的良心发现,让他真正明白了对与错,所以她才会对自己当年的退缩、软弱,未能第一时间寻求学校、家人、警察的保护感到心安理得,原来真相并非如此,这一切都是为了掩饰自己自欺欺人的懦弱。

那个人依旧是恶魔,依旧是禽兽,是王大宇的拳头让他成了残疾,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让他不能再作恶。可王大宇呢,却因此坐牢,他甚至为了保护俞笑的隐私,和秦札非常默契地虚构了一个赌博机的理由,但他自己的名声呢?

许久,她停止哭泣,下了车,漫无目的地走着。在河边,有淘气的孩子往水里扔石块,比赛谁扔得更远。她拿出车钥匙,也用力抛了出去,溅起一片水花。远处有个长发的男生在广场外摆地摊唱歌,这首歌真是悲伤,可是他面前没有任何听众。俞笑站在那里,听完整首歌,从钱包里掏出所有钱,放在了吉他箱里,留下长发男生傻傻地看着俞笑远去的背影。

我不配开车,我不配有钱,我不配拥有安逸的生活,我不配拥有幸福的人生。我不配!

仿佛只有这样,俞笑才能感受到稍许的心理安慰。

看到开门的是老妈,俞笑才发觉自己竟然回到了这里。老妈见女儿红肿的眼睛和惨白的脸色,以为女儿和女婿有了矛盾,便拨通朱鹤的电话,刚想质问,却被俞笑抢去话筒。她用平静的语气告诉朱鹤,父母家有些事,她会住几天,让他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