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巴尼亚圣女(第8/20页)

一切都变了。她再也见不到那些女人,也不再有不停劳作的习惯。傍晚,那些小女孩会来取羊奶。在这个远离库拉和母亲的荒僻之处,女孩们变得狂放不羁。她们爬上屋顶,把洛塔尔摆放的树枝弄得乱七八糟。她们跳上蕨草堆,有时候还抢出一大捧蕨草编成个大球,互相扔来扔去直到摔烂。她们玩得不亦乐乎,天黑时洛塔尔不得不把她们赶走,提醒她们山毛榉林在晚上是多么可怕。她觉得,女孩们会一路跑着穿过树林,把羊奶洒一半。

她们时不时地给她带来面粉。她加水和成面团,放在灶边的铲子里烘烤。有一次,她们还给她带来了一份大礼,一只羊头—她怀疑她们是不是偷来的—让她放在锅里煮熟。人们允许她留下一些奶,通常她不是趁新鲜喝,而是等它变酸,搅拌发酵变成酸奶,再蘸面包吃。她现在更喜欢这种吃法。

女孩们穿过树林跑下去不久,男人们就会穿过林子上山。这似乎是他们夏天的风俗。他们喜欢在溪边烧出一片空地,坐在那里唱歌,喝拉基酒,有时候只是抽烟聊天。他们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看看她过得怎么样。不过,既然来了,他们就会给她带咖啡和烟草作为礼物,各抒己见地告诉她屋顶如何修理才不会掉下来,火如何烧才能整夜不灭,如何用枪。

她的枪是一把旧的意大利马提尼手枪,获赠于离开库拉的时候。有些男人说,这把枪不吉利,因为它曾经属于一个没杀过人就被杀死的男孩。还有些男人说,马提尼手枪总体来说都不吉利,几乎派不上用场。

毛瑟枪才是你所需要的,因为它精准有力。

不过,毛瑟枪的子弹太小,杀伤力弱。周围到处都是带着毛瑟枪弹孔、走来走去的人—他们经过时,你简直能听到弹孔里嗖嗖的风声。

没有什么比得上一支塞满火药、子弹和钉子的重型燧发枪。

不谈论枪的时候,男人们就聊聊最近杀死的人,开开玩笑。有人讲了一个关于巫师的笑话。有个巫师被大官关进了监狱。有一天,大官放他出来给客人们表演巫术。端一碗水过来,巫师说,现在,这碗水就是大海,我给你们变出哪座港口呢?变出马耳他岛上的港口,他们说。果然,港口出现了。房屋、教堂,还有一艘即将起航的汽艇。现在,你们想不想看我登船?大官笑着说,去吧!于是,巫师把脚迈进碗里,踩在汽艇的甲板上,开去了美国!你们怎么看?

“根本就没有巫师。”牧师说,那天晚上,他也像往常一样和男人们一起爬上了山坡,“如果你说那是一位圣徒,倒是还有点儿可能。”他说话时很严肃,不过,洛塔尔觉得他当时跟大家一样高兴,因为她也获准跟男人们,还有他待在一起,尽管他没有对她多加注意。他们给她的烟太冲了,她觉得脑袋发晕,于是躺在了草地上。

时光流转,洛塔尔不得不考虑搬进屋里,因为清晨非常寒冷,露水打湿了睡觉的蕨草,葡萄叶子也变黄了。她拿出铲子,清理小屋地板上的羊粪,准备把草床搭在屋里。她也开始往墙缝里填草叶和稀泥。

男人们过来的时候,问她这是要干吗。准备过冬,她说。他们一听都笑了起来。

“没人能在这里过冬。”他们说着把手放在胸前比画了一下雪的深度。而且,所有的羊群都会被赶到山下。

“你就没活可干了—到时候你吃什么呢?”他们说,“你觉得那些女人会让你白吃面包和酸奶吗?”

“我怎么回库拉呢?”洛塔尔说,“我现在是一个圣女,我去哪儿睡觉?我能干什么工作?”

“没错,”他们和蔼地说,既是对她,也是对彼此,“要是圣女属于库拉,通常都会给她一小块土地,她可以独自在那里生活。可是,她并不真正属于我们的库拉,她没有父亲能给她些东西。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