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分子(第8/14页)


“很有趣吧?”莉莎说着把塑料袋塞进口袋,用钥匙打开了后门。“别在那儿站着,”她说,“快进来。天啊,这里简直跟墓地一样冷。”她总是有意识地把感叹词从“耶稣啊”变成“天啊”、“该死”变成“救命啊”,就跟教会要求的那样。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拧开调温器,好让地暖开始供热。

沃伦说:“咱们不会一直待在这儿吧?”

“要待到咱们暖和过来。”莉莎说。

沃伦试着拧开厨房的水龙头,什么也没流出来。“水的总闸关了,”他说,“很好。”

莉莎已经走到了前面的房间。“什么?”她喊道,“什么很好?”

“水。已经关了。”

“哦,是吗?很好。”

沃伦在前屋的门廊前停了下来。“咱们是不是应该脱掉靴子啊?”他说,“要是打算四处走动的话?”

“为什么?”莉莎说着在地毯上蹭了蹭鞋底,“踩点儿干净的雪有什么关系?”

沃伦不是一个会过多注意房间里东西的人,但他的确发现这个房间里有些是平常的东西,有些却不是。里面有地毯、椅子、电视机,还有沙发、书和一张大书桌。但是也有摆满了鸟类标本的架子,有些鸟小而艳丽,有些很大,适合打猎。还有一只皮毛光滑的棕色动物—一只鼬鼠?—和一只海狸,他是从扁平的尾巴判断出来的。

莉莎拉开了书桌的抽屉,在那里翻箱倒柜。他以为她是在找那个女人所要的什么东西,可接下来,她把所有的抽屉都拉出来,整个儿翻倒在地板上,嘴里还发出滑稽的声音—舌头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好像抽屉们是自个儿跳到了地板上。

“上帝啊!”他说(他一直都在教会活动,措辞上不像莉莎那么在意。),“莉莎,你到底在干吗?”

“跟你一丁点儿关系也没有,”莉莎说,但她的语气非常愉快,“你干吗不看看电视或者别的,放松一下?”

她拿起那些鸟类和动物的标本,一个一个扔到地上那些烂摊子上。“他用的是轻木,”她说,“好看又轻巧。”

沃伦真的走开,去打开了电视。那是一台黑白电视机,大部分频道什么图像都没有,全是雪花或者波纹。唯一能看清楚的是一部旧电视剧,里面的金发女人穿着伊斯兰教教徒的闺房服饰—她是个女巫—还有演员J.R.尤因,他那时还很年轻,还不叫J.R.。

“看这个,”他说,“简直像是时光倒流。”

莉莎没有去看。他坐在一个厚垫子上,背对着她,尽量像个成年人一样不去看。不搭理她,她就会收手。不过,他还是能听见身后撕纸撕书的声音。她把书从架子上抓下来,撕烂,扔在地板上。他听见她跑进厨房,拉开抽屉,甩开橱柜的门,把碗碟摔个粉碎。过了一会儿,她回到前屋,在空气中扬起一团白色的粉尘。她肯定是把面粉也倒出来了,还咳嗽了几声。

沃伦也咳嗽了几声,但他还是没有回头。很快,他又听到了从瓶子里倾倒液体的声音—稀薄液体的泼溅声和黏稠液体的咕嘟咕嘟声。他能闻到醋、枫糖浆和威士忌的味道。她把这些倒在了面粉、书、毯子和鸟兽标本上面。他又听到什么东西砸碎在炉子上面。他敢肯定是威士忌酒瓶。

“正中靶心!”莉莎说。

沃伦没有转身,整个身体因为努力保持不动、令一切结束而似乎嗡嗡作响。

有一次,他和莉莎去圣托马斯参加一场基督教摇滚音乐会和舞会。教会里对基督教摇滚很有争议—关于是否真的能有这种东西。莉莎为这个问题很是困扰,沃伦却不。他曾经参加过好几次基督教摇滚音乐会和舞会,他们根本不称自己为基督徒。但是,当舞会开始之后,是莉莎立刻滑下了舞池,是莉莎吸引了周围的目光—警惕的、不高兴的—青年指导员的眼光,他们正在旁边一边笑一边犹疑地鼓掌。沃伦从来没有见过莉莎跳舞,她忽然焕发出那种疯狂劲儿令他惊叹,与其说为她感到担心,倒不如说是骄傲,但他知道,自己的感觉一点儿影响也没有。莉莎就在那里,翩翩起舞,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她跳完这一支曲子,踢腿、屈身、弯腰,投入得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