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汪(第2/3页)

长宁却根本没有在看他伤痕累累的屁股蛋。

那日宿醉,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了一些似真似假的片段。

梦里,一个矮墩墩的女童,穿着嫩粉的衣裙,耳朵上被扎了个血洞,哭喊着满院子跑,她娘拎着裙子在后头满院子追她。她先是想上树,上不去,然后又想躲在桌子底下,慌乱间扯翻了桌布,上头的花瓶杯碟碎了满地,最后她窜到了他身后。

他想帮她挡一挡来着,但没挡住,她娘把她拎出去,狠狠打了屁股。

最后,她的耳朵上缀上了两朵金丁香。她捂着屁股,趴在床上呜呜哭,哭得打嗝,满面泪痕,像只花脸猫。她边哭边骂:“你怎么这样!你不帮我!我的糖再也不分给你了!”

他突然想起来,那时候,他的手心里正握着一颗松子糖,握得都要化了,黏在手心里都没有给出去。他没说话,也没有给糖。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他明明是想说的,明明也是想给的,却好像有个罩子将他罩住,一切都说不出做不出。

现在,他看着六安给谢燕鸿的屁股上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干脆转身出去了。

谢燕鸿把脸抬起一些,从缝里看到长宁出去了,松了一口气,等上完药又睡着了。

半夜,谢燕鸿感觉有双柔软的手摸过他的脸,他迷糊着睁开眼,见到了他娘坐在了床头,捏着帕子,默默垂泪,哭得眼眶都肿了。

他忙说:“娘,夜深露重,你怎么还不睡?”

王氏抹了抹泪,柔声说道:“我来看看你......疼不疼?”

“当然不......”谢燕鸿话没说完,不过动了动就蹭到了伤口,“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把她娘心疼得,又要掉眼泪。

“别动了别动了,好好趴着,仔细又蹭着了......”王氏说道。

谢燕鸿感觉到他娘那双柔软的手又摸过了他的脸,还带着一股沉静的檀香,让人心安。他突然又委屈起来了,小声说道:“娘,我没有......”

王氏“嘘”了一声,又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睡吧,别想了。”

谢燕鸿又问道:“爹没事吧?”

王氏说道:“没事,你别操心,你哥从明儿起不进宫当值了,留在家里照看他。”

谢燕鸿看着她,点点头,说:“知道了。”

王氏知道他聪明懂事,也不多说了,轻轻拍他的背,对待他还好像对待小孩似的,嘴里哼着柔婉的蜀中小调,哄他入睡。

很快地,谢燕鸿就睡着了,睡得又香又沉。

谢燕鸿卧床休息这几日,他哥哥嫂子也天天来,谢月鹭一来就要念叨他,把他都念烦了,连忙抢白道:“你不是要去爹跟前侍疾吗,快去快去。”

谢月鹭又不好明着说谢韬是装晕,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章玉瑛给谢燕鸿切了一个苹果,每一瓣苹果的果皮都翘起两个尖尖,像小兔子,整齐地摆在盘子里。她边削边笑道:“你哥哥就是这么个性子,何苦挤兑他。”

谢燕鸿嘟哝道:“你看他是个宝,我可不是......”

又过得几日,谢燕鸿的伤好了七七八八,从此可见,谢韬打他还是收着劲儿的。从前,谢韬还打仗的时候,能轻轻松松拉开两石弓,那手劲,能轻易把谢燕鸿打得屁股开花、两个月下不了床。

谢韬的“病”还是没好,谢月鹭也一直没去当值,谢燕鸿知道,这几日,圣人也一直罢朝。凭直觉,谢燕鸿知道,这肯定是出事儿了。他又想起了颜澄,也不知颜澄现在怎么样,他素日招摇惯了,也不知道懂不懂得避避风头。

想到这儿,他就叫六安去偷偷给颜澄递了口信:“让他到院墙旁边的私巷那儿,我翻墙出去。”

他先跟日日都来的章玉瑛透个底:“我就和他见一面,说几句话,不到街面上去,绝不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