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第2/6页)

任聆凤“缠上”段文骞,是从她忽然有了块墓碑开始的。

她是个死了二十年的女鬼,二十年前,她因难产去世,生下来的孩子没啼哭几声也死了,丈夫家认为不祥,又因她父母皆已去世,娘家再无人能出头护着她,就按照老家习俗,用草席裹了尸身在一座山上匆匆下葬,不发丧,不立碑。

关于这些,任聆凤其实是没有多少恨的,因为像她这样女人,在她那丈夫的老家还有很多。她心中唯一的不甘,就是没能见一眼自己那未能活下来的孩子。

那孩子是个男孩,故即使是死了,也能葬去丈夫家里的老坟山上,和任聆凤不在一块。

可怜任聆凤由于心中有憾,便未去投胎,成了个山野间的孤魂野鬼。

直到二十年后,忽然有一行人来她坟前,为她立了块墓碑。

墓碑上有她的名字,有她的遗像,还有另外一个男孩的名字和照片。

任聆凤看着那个男孩,就不免想到自己的儿子,想距她死去已经二十年了,会不会她的孩儿已经投胎转世,如今正是如今这个和她共在一个墓碑上的男孩呢?

就算不是……难道不可以是吗?

任聆凤承认,她是有过一瞬这样的念头。

她太想念她的孩子了,她也太孤单了,若是能有个孩子陪着她,那该有多好?

可是任聆凤不是厉鬼。

即便是如此凄凉地死去,死后又被夫家那样对待,多年来无人扫墓供奉,她也都没有怨恨过,她只是觉得可怜——可怜自己,也可怜那些与自己有着同样命运的女人。

更做不到对一个无辜的稚童痛下杀手。

选了任聆凤之墓,想借她手除去段文骞的人大概也没想到,任聆凤居然是这样的一缕幽魂。

要知道世间最易化作厉鬼的两种人,一种是还没出世就死的婴孩,另一种便是这孕时亡故的女人了,偏偏他们选中的任聆凤孤寂徘徊人间二十年,也仍未成为那索人性命的厉鬼。

“我知道我跟在骞骞身边对他不好,但我害怕他出事,就总是跟在他身旁看着些。”任聆凤直起上身,过分青白的面容本有些可怖,然而她的内心却比世上许多人都要纯净,“我只陪他上下学,没进过他家。”

一般人家会在家门口贴门神守护,这样人家普通幽魂乃至厉鬼一般都是无法进入的,而哪怕没有贴着门神,鬼无邀无故也不能入人户。

“邀”,是指邀请,即你主动邀请鬼,进你家屋子。

“故”,是指联系,譬如你捡了路上什么不该捡的东西,说了不该说的话,或是碰见了脏东西,家门又无门神庇佑,便会有邪祟跟在身后随你进家。

按理来说,段文骞的名字和都已经和任聆凤在同一块墓碑上了,还有“遗照”的存在,任聆凤若是想跟随段文骞进他家屋子,那简直就像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可任聆凤没这样做,她仅在段文骞每天上下学的十几分钟内陪在他身边看护一下,看着他安全回家就够了,别的时间绝不多加接触。

“我没地方去,所以每天看着他回家后,就在他家楼下守着,远远的望着,也觉得满足……”

说这些话时,任聆凤唇角挂着笑,如同每位母亲谈起自己孩子时那样欣喜,不过说到后面,她眉宇间添了几分凝重,声音也低了下去:“骞骞那边,目前好像我就是他唯一的危险,但他妈妈……”

任聆凤守在段文骞家门外时,能见到进出段家的所有人,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段文骞的母亲段丹眉。又由于任聆凤不是人,她能看到的东西,也肯定要比普通人多。

因此,任聆凤能瞧见,那个扒在段丹眉脚边的鬼婴——这还是四天前的事。

现在这个鬼婴,已经爬到了段丹眉肩头。

人类脆弱重要的脖颈,如今全都掌握在一双稚嫩却恐怖的小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