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二更】(第2/3页)

江白砚定定看她须臾,垂了眼,递来那把短匕:“多谢施小姐。”

于是阎清欢去给犬妖急救包扎,施黛小心翼翼来到江白砚身后。

他身量高,为了方便她的动作,在墙边坐下。

白衣被缓缓拉开,露出瘦削肩头,衣襟垂落的窸窣轻响里,施黛看清他肩上的情形。

江白砚身上有许多伤。

他儿时是邪修承受痛苦的替傀,长大后四处除妖,留下的伤口深浅不一,愈合成褐色的痂。

少年宽肩窄腰,肌肉匀亭漂亮,一截颈线如名家水墨中利落的一笔。因肤色冷白,那一道道疤痕被衬得格外显眼,如同白玉之上横陈的蛇。

“施小姐。”

江白砚背对着她,看不清神情,语气如常:“请。”

施黛握紧手里的小刀:“那、那我开始了。”

出于理性,她主动提出帮江白砚割除剧毒。

但出于感情……

做这种事情果然很紧张!

施黛这辈子怕疼,很难想象,用刀锋刺入血肉中、剜除毒血的感受。

她也不敢去想。

刀尖泛着明晃晃的光,她知道江白砚体内的毒不能再拖,咬了咬牙,屏住呼吸。

小刀刺入那道乌黑的血口,江白砚轻轻一颤。

“江公子。”

看不见他的表情,施黛试图安抚:“我会轻一些。”

“……不必。”

他竟是笑了下:“施小姐,可以刺深些。”

施黛旁边,阿狸嘴角抽了抽。

这疯子!

施黛的动作略显笨拙,好在力道轻柔,小心不去把他弄得太疼。

但刀锋没入皮肤,哪能不疼。

鼻尖隐隐嗅见血腥气,江白砚垂下眼睫,笼出一片暗色。

混杂着痛楚的血腥味……令他感到愉悦。

为什么喜欢疼痛?江白砚自己也说不清楚。

儿时被邪修禁锢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与他相伴的,唯有日复一日、亘久不变的寂静。

生活好似一潭死水,波澜不惊。死水之中唯一的涟漪,是每当邪修受伤,转嫁于他身上的疼。

起初他觉得难以忍受,可毫无变化的日子持续久了,这种毫无征兆出现的痛意,竟成为他唯一的乐趣。

那种感觉……在寂寞的、一成不变的囚笼里,就像重新活过来一样。

后来江白砚亲手斩杀邪修,行走于九州四海,调查江家灭门惨案的真相。

他杀过无数妖,也杀过不少人,渐渐地,愈发不再害怕疼痛,甚至对此生出异样的期许——

每一次疼到极致,都令他从心底生出快意,难以言喻。

他期待杀戮,也期待鲜血淋漓。

此时此刻,施黛手持小刀,刺破他肩头的伤口。

她动作很轻,像猫爪在挠痒痒,让江白砚莫名觉得好笑。

伤口在他身上,疼的是他,施黛这样紧张做什么?

“我开始剜了啊。”

施黛尾音发颤,努力控制右手的力道,用刀尖剔开一块乌黑的、浸着毒的肉:“要是太疼,你告诉我。”

江白砚:“嗯。”

还不够。

她可以再深些。

瞧见他侧颈的青筋,施黛试探性小声:“你想和我说说话吗?听说特别疼的时候,说话转移注意力,可以不那么难受。”

江白砚实乃狠人。

从头到尾,她居然连一声闷哼都没听见。

哪有人这么能忍的?他的伤口鲜血淋漓,连她这个外人看了,都觉得幻痛难忍。

江白砚低低回应:“施小姐想说什么?”

“这次多亏江公子,我们才能这么快进入别庄。”

施黛道:“但是……以后不用任何事都一个人去扛。我们是队友,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要一起行动、一起承受的。”

刀锋刮过他伤口的污血,剔去又一块发黑的皮肉。

疼痛如印刻于骨髓之中的小蛇,逐渐收紧,啃噬血肉。江白砚脊背轻颤,嘴角却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