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第3/4页)

她斟酌一下措辞:“发泄?”

无论疼痛还是杀戮,都能让他得到快慰。

倘若不用剑锋破开些什么,江白砚不知如何疏解胸腔里难耐的胀痛。

施黛指腹柔白,经过一处伤口,沾上刺眼的红。

江白砚按住她手腕,唇角牵出讥诮的弧:“施小姐不必如此,脏了手。”

他力气不重,施黛轻松挣脱,想了想,试探性问:“那天晚上,你是从什么时候听见我和我爹说话的?一开始吗?”

心魔境的源头,是她与施敬承的那次谈话。

施黛想弄清楚,当夜父女二人究竟说了什么。

……看江白砚对她的态度,内容绝对万分糟糕。

“什么时候?”

江白砚笑笑,眸底荡出薄光,声调柔软,吐露的话语却叫她如芒在背:“大概是,施小姐称我‘出身不堪、卑劣下作’之后?”

施黛右眼一跳,手指一抖。

合着心魔给她挖了个深不见底的大坑,逼她往里跳。

脑子里乱了三分,施黛努力保持镇定,接着擦药:“还有呢?”

江白砚敛去笑意,撩起眼皮。

他皮肤苍白,唇上失了血色,晃眼望去,宛如一尊不容亵渎的白玉雕像,双目黢黑,更添森冷。

施黛看不懂他的神情,再眨眼,江白砚已倾身向前,缓缓凑近。

“还有?”

他凝睇过来,字字句句皆如尖刀,剖开平和假象:“我心性歹毒,不配苟活于世,同我一道,迟早把你拖累。”

施黛彻底顿住。

一声又一声,她听见胸腔里心脏的嗡鸣,震耳欲聋。

江白砚却是勾了唇,像说起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施小姐说得没错,我如今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邪物,配不上与你同路——”

他轻笑出声,右手覆上施黛腕骨,牢牢攥紧:“我不是好人,你不怕我心怀怨怼,将你斩于剑下?”

一语落毕,江白砚眸光倏动。

施黛怔怔望着他,眼眶染上浓郁的红。

像被这道目光烫到,他右手力道放轻些许:“……吓到了?”

施黛两眼一眨不眨,带了哽咽的鼻音:“你会向我拔剑吗?”

江白砚静默瞬息:“你觉得呢?”

施黛不假思索:“才不会。”

江白砚轻笑:“你就这般信我?”

“我喜欢你啊。”

施黛对上他黑沉的眼,脱口而出:“你不是也喜欢我?”

江白砚不语。

施黛的指尖停在他胸口,距离心脏很近。

彼此都不说话时,心跳的频率便透过胸膛,清晰传递给她。

这让他很不适应。

经历过无数杀伐,江白砚知晓,心脏是躯体最为脆弱的要害。以当下的姿态,他将身躯全然展露,心口被她轻而易举攥于手中,近似于引颈受戮。

江白砚想不明白,他为何没避开。

少年双目如潭,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中找到答案。

片刻后,江白砚终于开口,压抑有辨不清的情愫:“我该如何相信,你口中所谓的‘喜欢’?”

夜幕沉沉,他逆着月华,面似霜雪,阴郁莫测。

这绝非施黛熟识的江白砚。

戾气太盛,拒人于千里之外,让她想起被侵入领地、锋锐阴鸷的狼,能把所有妄图靠近的猎物撕得粉碎。

隐约间,施黛参透他的几分心绪。

与她不同,江白砚的十几年人生,一大半浸在疼痛与苦难里,唯一得过的善意,是邪修同门伪装出的骗局。

她记得江白砚的魇境。

那人佯装农夫,向他伸出援手,把江白砚带离囚笼后,露出原本的丑恶面目,一面用邪术磋磨他,一面嘲弄他的天真无知。

给他零星微光,又将他推入更深的渊底,与今时今日如出一辙。

每一次,江白砚都小心翼翼伸出手,却被回回抛下。

指尖处的心跳强而有力,施黛短暂失神,仿佛陷入水流湍急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