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离歌别宴 (〇七)(第2/7页)
一缕浄泚的月光在她眼里闪动着,盈盈脉脉的,汇成一阵言语 。良恭想看不懂她这暗示也难,但是看懂了也无法,谁叫她期待那一点未来的转变,是他无论如何也给不起的。连他自己的未来也是不大有希望。
他三言两语散散淡淡地就打发了她的一点期盼,“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你说了不算。我看你实在天真得有些冒傻气,成日家净是些不着边际的想法。你长点心眼吧我的大小姐!”
“你滚回去,不要你送了。”他不搭那腔,妙真登时垮下脸,抬腿便走进洞门里。
良恭欲追不追地在原地踱了几步,提起灯笼喊她,“你倒是把灯拿去打着啊!”
“打你个臭粪填大的脑袋!”
她赌气摸黑朝里走,路上到处都是磕磕绊绊的枝叶,大夜里揽客似的,左拉她一下,又扯她一下的。她心浮气躁,折了根树枝打那些花出气。
手被树枝划破了点皮,她轻轻“嘶”了一声。良恭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闪身出来,“我说叫你打灯笼你不听。”
妙真把手放下去,剜他一眼,“关你什么事?让我死好了!”
“你死了我怎么向老爷太太交差?”
妙真含含糊糊咕哝过去一句,“你只晓得交你的差。”
“什么?你大点声,做贼似的。”
妙真不好讲,静静站了少顷,别别扭扭地把手递给他看,仿佛怨是他做的孽,“流血了 。”
良恭把灯笼悬在上头找了半天,才等到她那食指指腹上蓄起来米粒大的一点血。他直可乐,“不过是针眼大的伤口。”
妙真最烦他不拿她当回事,“那也是流血了!那也是疼!”
“那怎么办?回屋叫人找点药来搽。”
“又不是自己家里,为这点伤,哪里好深更半夜麻烦人?”
“噢,为这点伤,就好麻烦我?”他嘴里不耐烦,眼睛里的笑却有些宠溺的意思,无可奈何的温柔。
妙真心一跳,又在嗓子眼里咕哝,“你应当应分的嚜。”
他不知听见没听见,反正看见她扭扭捏捏这模样,身上陡地有些热血在乱窜,里头好似夹带着一缕浓酒,将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醺了一遍。
他的手有些不听使唤,把她的手托过来,低下头去用嘴巴抿了抿,“唾沫能止血。”
很成个理由,谁都不深究。
妙真把眼抬得高高的,满脸嫌弃地睨着他。心尖尖上的肉在跳,指腹上那小小一块肉也在他嘴里跳,像颗种子在温热的土壤里破壳,充满麻酥酥的生机。
她忽然觉得他那两帘浓密的睫毛使他有些孩子气,其实他再坏,也不过是个与她一般大的年轻人。就像柴房里那只狗,再高傲,也只不过是只四处流浪的狗,冷漠警惕是他的自保方式。
她每天发现一点新奇的他,每天多对他心软一点。
但脸上还满不甘愿,“你跟嗦肉骨头似的,没吃过肉呀?”
良恭真像是在嗦骨头,她那点血是骨头上的肉汤,美味得很。他一时舍不得放,囫囵道:“再等等,一会又要流。”
他好像把她魂魄吮去了,以至她身上有些发软,脑子是天旋地转,眼睛也是天花乱坠。看见个黑漆漆的影子向她倾覆过来,带着一阵潮热的呼吸,什么温润的东西碰了她的嘴唇一下。
她惊愕一瞬,这漫长的停顿的一瞬,觉得风与时光都静止了。片刻后,它们又轰轰烈烈地从她身边跑过去,嬉皮笑脸地叫嚷着,取笑着,哄起她一张大红脸。
一个慌张无措间,她扬手掴了他一耳光,打得十分响亮,打完调头就跑,跑着跑着露出一脸骄矜快乐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