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不可思议(第6/10页)

不管怎么说,中山先生毕竟没有左手。

他的右手总拿着那根用来指挥小鸟的细木棒子。如果要做别的事,就不得不一次次放下棒子,非常麻烦。所以就由我替他完成其余工作。

那些工作充满了乐趣,甚至让我觉得,自己成了一名独当一面的“耍鸟艺人”。既能因为被同龄的孩子们投以钦佩的目光而深感自豪,又能赚到钱,就算让我天天干活都行——我打心底里这样想。

“喂,浩辅。”生意开场大概一小时的时候,中山先生招手把我叫了过去,在我耳边小声嘱咐道,“别尽是让啾啾一个表演呀。会累垮的哟。”

正如之前所说,中山先生用于表演的小鸟,一共有三只。早在工作刚开始那会儿,他就对我说过——如果光让一只小鸟干活会把它累坏的,所以要做到让每只小鸟按照顺序交替着表演。

“话是这么说……可是,就算我想让小喳它们来干,啾啾也会抢着把钱衔走的。”

“啾啾也真是的,伤脑筋哟。”

听了我的话,中山先生显得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每只小山雀都有自己的名字。我想,中山先生肯定能把它们一一区分开来吧,然而对我来说,除了啾啾以外的山雀,怎么看都是一个样子的,没什么区别。

要说为什么只能区分出啾啾的话,那是因为,它有着一个一目了然的大特征。

它那茶色的头顶纹里,混着一小缕颜色较浅的羽毛,看上去恰好像是数字“1”的形状。

不过,只要看见过一回,就算不通过那个特征,怕是谁都能把啾啾一眼认出来吧。因为,啾啾比任何一只山雀都要活泼,总是静不下来,在鸟笼里跳来跳去。

除此以外,它对工作也特别积极。每次让别的小鸟来衔硬币的时候,它就会来个货真价实的“横插一嘴”,把钱抢走。

“真拿你没办法哪。”

看着啾啾一次次地从笼子里抢着跳出来,中山先生终于无奈地摇摇头,以客人无法听见的声音咕哝道。

直到今天,那天的经历都是我十分珍贵的一段回忆。

它既让我尝到了当上“耍鸟艺人”弟子的滋味,又通过帮大人做生意,让我比朋友们更早地见识了世态炎凉。

不过,那天也发生了一件有些讨厌的事。

我记得,应该是中午前后那会儿吧,来了一个令人十分不快的客人。不对,那个人根本没有求签,所以或许不能称其为客人吧。那只是个过路的香客。

“居然还有人在干这种活计啊!”

我们正在做着生意,冷不丁地,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冒了出来。那是一个身形匀称、头发半白、看上去早已年过六旬的男人。他戴着一副眼镜,那厚厚的镜片,用“啤酒瓶底”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做得可真是过分哪。这不是虐待动物是什么哟!”

那人说这话时,啾啾恰好从神社里衔着个签跳了出来。

“这位老爷,您说这些奇怪的话,不是让我为难吗?”对于眼镜老人的话,中山先生生硬地笑着讨好道。

“强行训练这样的小鸟,把它们当作赚钱的工具,这可是实足的压榨呀。”

当时的我,还不太明白“压榨”这个词的含义,但从他的语气中,我多少也猜到了,准不是什么好的意思。

“小鸟多可怜呀。”

真是个爱胡说八道的家伙……我不由得这样想道。

中山先生确实训练了啾啾它们来表演,但至少在我看来,那绝不是强迫性的行为。中山先生是花了百倍的耐心,用启发小孩那样的和蔼口吻,教着啾啾它们学艺。当它们表现出色的时候,他还会给予称赞和褒奖。那样的做法,到底有什么过分的嘛。

“啊,小朋友,你不这么觉得吗?”

见中山先生吞吐不语,眼镜老人转而如此问我。我稍稍一想,答道:“也没有……强行……训练它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