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蓟丛中的驴 11(第3/16页)

她十六岁,高个子,很酷,金黄色的头发沿后背垂下,那种练达的样子让我想起斯堪的纳维亚女演员。当她走向教室后排,站在安德鲁面前时,我很紧张。

安德鲁,看吧。你看见了这儿发生的一切。这是个大班,有三十多个人。那边的迈考特先生看见你斜靠着椅子坐着。他让你把椅子放下来,你却笑着坐在那儿。安德鲁,谁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呀!你在浪费这个班里每个人的时间。你有什么毛病呀?付报酬给老师是让老师教课,而不是让他叫你把椅子放下来,好像你是一年级的小孩,对不对?对不对,安德鲁?

他还是斜靠着椅子坐着,但是他看着我,好像在说:这儿怎么啦?我应该怎么办?

他把椅子向前倾,直到放平。他站起来,面对戴安娜。看见了吗?你会永远记得我,戴安娜。你会忘了这个班,你会忘了这个老师,这个“叫什么来着”先生,但是我把椅子斜靠在墙上,老师因此而生气。这个班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永远记得我。对不对,迈考特先生?

我真想摘下“通情达理老师”的面具,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听着,你这个小笨蛋,把椅子放下来,要不然我就把你扔出该死的窗外,让你成为鸽子的美餐。

你不能那么说。你会被上报给当局。你知道自己的角色:如果小坏蛋们时不时地让你生气,忍着,哥们儿,忍着。没有人强迫你从事这个工资过低、悲惨的职业。没有什么东西阻止你穿过那扇门,来到那个到处是有权势的男人、美丽的女人、城外鸡尾酒会和缎子床单的闪闪发光的世界。

是的,教书吧。在那个到处是有权势的男人等等的伟大世界里,你能做些什么?回到工作上来吧。对全班同学讲话,处理斜靠在墙上的椅子这个问题。事情还没完,他们正等着。

听着!你们在听吗?

他们笑了。他又来了,又是老一套的“听着!你们在听吗”。他们在楼道里冲彼此叫喊,模仿“听着!你们在听吗”,那表明他们喜欢你。

我说:你们看到了发生在教室里的事。你们看见安德鲁把椅子斜靠在墙上,你们看见当我叫他把椅子放下来时,又发生了什么。那么,你们就有了写故事的素材,是不是?我们有过冲突,安德鲁与老师,安德鲁与全班同学,安德鲁与他自己。哦,对,安德鲁与他自己的冲突。你们都在心里做了笔记,对不对?要不然你们就会说:为什么老师要对安德鲁和他的椅子这样小题大做?或者为什么安德鲁那么让人讨厌?如果你们要就此事写份报告,就会有另外一个角度:安德鲁的动机。只有他知道为什么他要把那椅子斜靠在墙上,而你们有权推测。在这个班上,我们可以有三十多种猜测。

第二天,安德鲁下课后留了下来。迈考特先生,你上的是纽约大学,对不对?

对。

嗯,我母亲说她认识你。

真的?我很高兴有人记得我。

我是说,她是在课外认识你的。

又说了一次,真的?

她在去年死了。得了癌症。她叫琼。

噢,上帝!理解力迟钝都不足以恰当地形容我,应该是发育迟缓。为什么我没猜到?为什么在他的眼睛里我见不到她的影子?

她过去常说要给你打电话,但是因为离婚,她过得很糟糕,后来又得了癌症。当我告诉她我在你班上时,她让我保证永远不告诉你有关她的事。她说不管怎样,你永远也不愿意和她说话了。

但是我真的愿意和她说话。我愿意永远和她说话。她嫁给谁了?你父亲是谁?

我不知道谁是我父亲。她嫁给了格斯·彼得森。我得去清空储物柜了。我爸爸要搬到芝加哥,我和他还有继母一起去。我有继父和继母,这是不是很可笑?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