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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了。”

“我在沙拉特的训练所听过您的课。新生训练的课程。‘干员实务操作’。那是那两年里最棒的一门课。”

“谢谢你。”

但莫斯汀稚嫩的眼光仍热切地凝望着他。

“谢谢你。”史迈利又说了一次,但比之前更困惑。

“牛奶,长官,或柠檬,长官?柠檬是给他的。”莫斯汀自言自语地加上一句,仿佛在推荐柠檬似的。斯屈克兰挂掉电话,拉扯着长裤的腰带,不知道是弄松还是弄紧些。

“没错,好了,我们得稍微调整一下事实,乔治!”拉康突然大声吼叫,仿佛宣扬自己的信仰一般,“有时候有些人根本是无辜的,但情况让他们看起来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从来就没有黄金时代。只有中庸这条黄金法则。我们必须记住。用粉笔写在我们刮胡子的镜子上。”

用黄色粉笔,史迈利想。

斯屈克兰摇摇摆摆地走过房间:“你,莫斯汀,年轻的奈吉尔。你,先生。”

莫斯汀抬起他棕色的眼睛作为响应。

“无论如何,千万别对媒体承认任何事。”斯屈克兰边警告他边用手背抹着唇上的髭须,好像髭须湿了似的。“听到我说的了吗?这是高层的命令。没有过任何接触,所以你没有必要去填写一般的接触报表或其他任何东西。你没什么要做的,除了闭紧你的嘴。了解吗?你要把你的费用列入普通的零用费支出。对我负责,直接的。没有档案资料。了解吗?”

“我了解。”莫斯汀说。

“还有,别对登记处那些小娼妇掏心掏肺地咬耳朵,否则我一定会知道。听到了吗?给我一些茶。”

听到这段对话时,史迈利心中涌起了一些波涛。不是因为这些对话所隐含的欺骗意味,不是因为石南园中骇人的场景,而只是一桩惊人的事实令他惊骇不已。他觉得胸口一紧,而且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和这个房间,还有出没在这房间里的三个人都抽离开来。接触?莫斯汀与瓦拉狄米尔的接触?老天爷啊,他想,努力弄清楚这疯狂的念头。上帝保护、宠爱、关照我们。莫斯汀是瓦拉狄米尔的项目官员!那个老头子,将军,曾经是我们的荣耀,他们竟把他交给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心中的惊骇已转化成怒火,不禁又是一阵踉跄,比之前更为猛烈。他觉得自己的双唇颤抖,他觉得自己的喉咙被莫大的屈辱紧紧锁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当他转向拉康时,他的眼镜似乎已因心中的怒火而蒙上一层烟雾。

“奥立佛,我在想,你能不能好心地告诉我,我到底在这里做什么?”他听见自己第三次提出问题,几乎是喃喃自语。

他伸出手,把伏特加瓶移出桶子。仍然没人招呼,他打开瓶盖,给自己倒了大大的一杯。

即使到了此时,战栗、沉思、目光巡狩的拉康,仍迟迟未语。在拉康的世界,直言不讳的问题是最最糟糕的品位,但直言不讳的回答更等而下之。有那么一会儿,拉康定定地站在房间中央,带着怀疑的眼光瞧着史迈利。一辆汽车摇摇晃晃地开上山坡,带进了窗外真实世界的信息。斯屈克兰喝着他的茶。莫斯汀小心翼翼地坐在钢琴椅上,虽然这里并没有钢琴。但维持着可笑姿势的拉康,仍只能努力搜寻足够简略的字句,来掩饰自己的意图。

“乔治。”他说。骤雨打在窗上,但他毫不在意。“莫斯汀呢?”他问。

才刚坐下的莫斯汀,又飞快地掠过房间,去应付焦急的需求。他们听见奔腾的雨声,宏亮如铜管乐团,整幢建筑的水管都哗啦作响。

拉康举起一手,摸着颈部粗糙的皮疹。他极不情愿地开口:“三年前,乔治——让我们从头说起——在你离开圆场不久之后——你的接班人索尔·恩德比——你杰出的接班人——受到内阁关切的压力——我指的是最近才形成的关切——决定对情报工作进行某些范围广泛的变革。我是在向你说明背景,乔治。”他突然改变话题,解释说,“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你的身份,因为过往的年代,因为——”他伸出手指戳着窗户,“因为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