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4/13页)

“可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但我有感觉。”

“我怀疑你的感觉。”

“当然我也可能是误诊,但这个判断不是由你来对我下,而是由另一个医生和更高级的仪器。”

陈家鹄抗议的结果是让医生更加隆重地折腾了他一次。经过再次检查,老主任吃了定心丸,便懒得跟陈家鹄再作口舌之争,不客气地在体检报告上签署了意见和他的大名:有严重心脏病,建议立刻下山住院复查。

左立开始深深地自责,为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那纯属是戏言,心情好,想讨个热闹。而且,之所以对陈家鹄这么说(没有对其他人说),就是看好陈家鸽的身体,没想到一语成谶,成了乌鸦嘴。戏言成真了,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他给陆所长打去电话汇报情况,后者一听情绪即刻变得恶劣,在电话上骂他:“你跟我说有个屁用,听医生的,快把他送下山来!”话筒的声音之大,即使立在门外的陈家鹄都听得一清二楚。

几分钟后,蒙面人看见陈家鹄上了老孙的吉普车,跟医院的救护车一道下了山,不禁浮想联翩。这是陈家鹄第一次下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真想上去拦住他,问问他下山去干什么。可他坐的是老孙的车,老孙是单位的大管家,自己的上司,又怎么敢去问呢?只有胡思乱想。

李政从死人谷里转出来,远远看见前方有一辆救护车和一辆吉普车正在往山下开去。有一会儿,他们的直线距离只有一公里远,如果用望远镜看,李政应该会发现那辆吉普车的牌照是他熟悉的——是老孙的车,车里还有一个他最最想念的人:陈家鹄。也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心情懊恼的原因吧,李政没有停下车用望远镜看一看,他只是在想:它们是从哪里出来的,那边肯定有什么单位。

山路还泥泞,车印比野兽的足迹明显一百倍,就是天黑下来都看得见,看不见还摸得着。就这样,很快,李政碾着刚才那两辆车的轮胎印掉头往另一个山谷里开去。好了,这下终于踏上了正途,培训中心成了他足下的瓮中之鳖,跑不了啦。没有一刻钟,李政透过峡谷的一线天,便看见了前方一片参天的树林和一面白色的围墙,以及围墙里的几只屋顶。

培训中心没有紧临大道,大门离大道约有三十米远,所以专门从大道上支出了一条小路。李政没有直奔培训中心,车子开过岔路口继续往前。但是开出几十米远后,他故意在低挡位上猛加一脚油门,车子轰的一声熄了火。如果有人在围墙里观察他,一定会以为是车子出故障了。李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下了车,打开引擎盖,假装修理起来,一边修理一边用余光观察围墙那边的动静。

蒙面人早就在观察他,他已经养成习惯,只要外面有汽车声音传来,便从窗洞里向外张望,看看情况。他希望是陈家鹄又回来了,但不是。是一辆不认识的车。这会儿,他看见司机下了车,打开盖子,钻进车头捣鼓起来,可以想见是车子抛锚了。如果车子是下山的,他也许会出来搭讪一下,见机行事(他做梦都想托人往山下捎去一个信)。但车子是上山的,他不感兴趣。

李政修理了一会儿后,假装修不好,打开车门,拎了皮包,慢吞吞地朝培训中心大门走去,给人感觉是去求人帮助的。蒙面人听到有人敲门,从门缝里看到李政在使劲地擦拭手上的油污。

“什么人,敲门干什么?”蒙面人在里面问。

“对不起,打扰一下,我的车子坏了。”李政在外面答,一边从包里摸证件准备示人。

哗啦一声,蒙面人打开大铁门上的小铁门,走出来凶巴巴地问:“你是哪个部门的?”

李政见了他浑身一颤,手里的证件差点跌落在地上。他惊呆了,早在心里想好的一大堆话,被猛然出现的这个人全都噎了回去,好像吓坏了。其实他不是吓坏了,而是太激动,因为天上星已将这个潜伏在黑室里的同志的“显著特征”告诉过他——高个子,面孔被烧坏,脸上可能蒙着黑套子,只看得见两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