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7页)

嘘——,你胆子可真不小。

但我相信,那棵树一定是叫“知识树”。

在史铁生,我遇见过一个可怕的孩子

“那个矮小瘦弱的孩子,他凭什么让人害怕?他有着一种天赋的诡诈——只要把周围的孩子经常地排一排座次,他凭空地就有了权力。‘我第一跟谁好,第二跟谁好……第十跟谁好’和‘我不跟谁好’,于是,欢欣者欢欣地追随他,苦闷者苦闷着还是去追随他。我记得,那是我很长一段童年时光中恐惧的来源……生命的恐惧或疑难,在原本干干净净的眺望中忽而向我要求着计谋;我记得我的第一个计谋,是阿谀。但恐惧并未因此消散,疑难却因此更加疑难。我还记得我抱着那只用于阿谀的破足球,抱着我破碎的计谋,在夕阳和晚风中回家的情景……”(史铁生的《记忆与印象·想念地坛》)那个可怕的孩子证实了上帝的忧虑。

那可怕的孩子,他获取权力的途径和我为着平安而想出的计谋,是人之罪恶的最初范本。这范本十分重要,对于我的旅行——无论是途经此丁,还是逗留于那史,可以说都具有决定性意义。

遵循着“蝴蝶效应”,那个可怕的孩子已然成长得无比强大,已然漫漶得比比皆是,以致人间的一切歧视、怨恨、防范与争战中,都能看见他的影子。因而上述引文既是我在史铁生的经历,也是我于丁一的屡屡遭遇。

“凡有人群的地方,就会有斗争”——此地历史上的一位强者这样说过。还应该说:凡有人群的地方就会有这类强者。还应该说:凡有斗争的地方就会产生这类强者。但是,是这样的斗争需要这样的强者呢,还是这样的强者需要这样的斗争?所以,是否还可以说:凡有这类强者的地方,就会有阿谀,就会有计谋?

还可能有什么呢?

还可能有懦夫。还可能有叛徒。当然还有情种。

我曾听一位强者这样说:“爱吗?那不过是弱者的一种玩具。”此言或不无道理,但也可能是他对自己的判断过于草率——以我之无限并复杂的旅途来看,他未必就不弱。

史铁生插话

那史:“而且,那些强者或那些可怕的家伙,不约而同都会想到从性方面来攻击你,威胁你,以便能够操纵你。性,最是他们喜欢的武器。”

我:“因为那最是你的隐秘,最是你的软弱。”

那史:“为什么?”

我:“因为,性,注定地是需要别人的。或者,爱,最是你孤独求助的时刻。爱情,不可能不是在盼望他者。所以那又最是你的惧怕。”

那史:“惧怕?”

我:“因为你不知道,别人,会是怎样的态度。”

那史微微点头。我还很少见他有这样谦逊的时候。

“甚至,你没有那种事,”那史一改以往的骄横,说:“他们也会编造出那种事来攻击你。”

我笑笑,心说:你可能还没有那种事,但你不可能没有那种盼望。谁也不可能没有那样的盼望。

那史警惕地看看我:“你笑什么?”

我收住笑:“不不,没什么。你说,接着刚才的说,比如谁?”

那史:“比如那个可怕的孩子,他好像生来就知道,性,最是人的弱点,最是你的要害。所以他总是先造些舆论,或散布些谣言,说你一定是喜欢上哪个女孩了,一定是与谁如何如何了,并且举出些莫须有的‘证据’,只要你一脸红……”

我又猜对了:为什么脸红呢?要是你从来就没想过那种事,你干吗脸红?

那史接着说:“只要你一脸红你就已经输了,不管是羞,是气,你都输了。”

“是呀,”我说:“而且不管你再怎么反攻,也都只能是防守了。”

“哈,你知道!”

“为了些莫须有的事你守不胜守,然后你就会怕他,不敢惹他,无论什么事都去附和他,服从他,甚至拥戴他,对不对?我当然知道。”

那史愣了一会儿,撑肠摇摇头又似不大服气:“未必,你未必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