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2/3页)

“我?自卑?”

“一个不敢认真听别人说话的人,一定是自卑。”

丁一语塞。我悄声笑道:了不起的娥呀你真是一眼看透!/丁一说:去去去,甭添乱!/我说:什么,添乱?我要是添乱就不光说你是自卑啦!

“自卑,”娥说:“就是这个把我们给毁了。有烟吗?给我一支。”

娥把烟放在指间捻着,放在鼻下闻闻,走到窗前,朝向远处,闭上眼睛……好像在那儿,在娥的心里,在远得近乎抽象的地方,正有一只蝴蝶在扇动翅膀……或是在并非钟表的时间里,正有一场暴风雨在酝酿。

“我想你一定还记得《奥瑟罗》吧?”娥说。

“不好意思,我可没他那么伟大。”丁一很敏感。

“那时我才理解了莎士比亚的伟大。自卑才是怨恨的原因。自卑,很可能是一切悲剧的原因。它让人完全丧失理性,不给苔丝狄蒙娜留一点儿说话的机会。”

“你是说那个摩尔人?”

“还有商周。”

“为了什么事?”

“为了我演的一出戏。”

“哪一出?”

“比如说,男演员甲扮演男主角A,女演员乙扮演女主角B,A和B是夫妻,或者是情人,戏中有他们相亲相爱、相拥而吻的情节。因而,就有了这样一个问题:那两个肌肤相亲的人,是A和B呢,还是甲和乙?”

“后来呢?”

“这个‘奥瑟罗’,跟莎士比亚的那个还不太一样,他选择了离开。”

“那么你看,”丁一说:“我应该选择什么呢?”

娥忍无可忍地喊道:“那是你自己的事!”

一阵沉寂。

让人想起牛虻与琼玛。想起他们一同改编的那一场戏,即如何才能让亚瑟从那一阵沉寂中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丁一走近娥,碰一碰她的发梢,“我是说,我,还可以选择我们的那个约定吗?”

娥感受着他的触摸,让热泪说出回答:当然。

“到了我应该选择离开的时候,请提醒我,好吗?”丁一说。

“而在这之前,”丁一说:“我还是想选择我们的约定。”

娥猛烈地拥抱他。两个人挥泪而吻。这情景又让我想起了阿春和阿夏,想起阿夏的舞蹈和一阵阵伴舞的琴声……想起星空与流萤,想起泠泠那一身素白的衣裙……想起伊甸,伊甸之外的浩渺与空寂,想起在一条永远的旅途上我生生世世的寻找……

姑父有了消息

此后的某一天晚上,丁一偶然在电视里看到一条新闻:某人养的昙花,一夜之间开了一二十朵,参观的人络绎不绝,无不啧啧称奇。养花的人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这些花都是他的一个老朋友送的。而且,镜头的摇推之间,可见背景中还有不止一棵铁树,和很多很多看着眼熟的花草……

丁一赶紧给依拨电话:“喂喂,快,快开电视。”

“开着呢,什么台?”

“我也不知道什么台,我这儿是九十九频道。”

“九十九,九十九……九十九频道在演魔术。”

“不对!哎呀,你快找找,记者正采访一老头儿的那个台。”

“怎么了吧,什么事?”

“我怀疑那老头儿就是搬走姑父的花的那家伙。”

“你根据什么?”

“快找吧你就,找着没?”

“没有哇?”

“哎,完了完了,甭找了。”

“噢,也许我看见了一个尾巴。”

“什么?”

“一朵昙花。电视里说是昙花。”

“对,就这台,你看那些昙花像不像是姑父的?”

“现在是广告了。”

第二天丁一托人到电视台去打听,很快找到了那条新闻的采编。下午,根据那位采编给的地址,丁一和依去了那个养花老头儿的家。

“这些花,是不是姑父送给您的?”丁一问那老头儿。

“姑父?”老头摇摇头。

“哦,叛徒,是不是一个叛徒送给您的?”

“你们是他什么人?”

“朋友,姑父的老朋友。”

“老得过我吗?”老头这才笑笑,说:“不过你们倒是说对了,这花都是他的,他要出趟远门儿,把花寄养在我这儿。你,是不是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