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折磨夹击下的创造活动再读《地洞》(第2/2页)

营造的过程给人的强烈印象是:有——无——有——无。“我”在两极之间发疯地赶来赶去。这种状况是由艺术的本质造成的:即,作品是对纯净(死)的渴望,作品的立足点却是生命;作品是非理性的狂想,这种想象却是在理性的钳制下进行;作品排斥一切世俗的眼光,却又始终向世俗敞开;创作的过程充满了永生的企图,却终究只能半途而废;每一种努力均是向着完美,结果却是残缺。我自愿地、鬼迷心窍地选择了这样一种生存方式,为抵御世俗的入侵和虚无的威胁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到底我是为了什么呢?如果真是为了内心的宁静,地洞给我带来的根本不是宁静,而是无穷无尽的躁动和烦恼啊。当然我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宁来造地洞的。想当初我造地洞只是为了有一个藏身之地,为了证实我存在的理由,因为生死两界都不收留我,我都没有充分的理由在那里面停留。可地洞一造起来就不再仅仅是藏身之地了,它自给自足,给我提供了无限追求的可能性。我那无法遏制的异想天开膨胀起来,使我在被迫的同时主动地发挥出自己的能量。我要在有与无,生与死的边界上造出最为奇异的建筑物,它同时具有两界的特点,能够将两个领域沟通,而这种沟通,是我终生的追求。我也知道这种沟通最终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我可以通过我的努力去接近那种意境,况且,这种自己充当造物主的特殊工作具有多么大的诱惑性和挑战性啊!这种高级的精神生活,给我带来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幸福感。在我身后留下的那些残缺建筑,无一不是终极之美的浓缩,无一不向观看者倾诉着人类永生的渴望,它们也许会唤起观看者同样的渴望吧。

1999年1月7日,英才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