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子妃(第6/10页)

杨坚与李昞大怒,同时抓住李安,按在地下。

李昞拿起一把椅子,便要往李安头上砸去,李安吓得叩头不止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大冢宰威逼奴才,说倘若奴才不在皇上的饮食里下毒,他就要取奴才一家老小性命!奴才也是迫不得已,奴才死不要紧,家中上下几十口人,也都要遭大冢宰毒手啊!”

杨坚一脚将李安踹飞,喝道:“来人,快来人!叫御医!”

宇文毓手捂胸前,黑血不断从口中涌出,仰天叹道:“宇文护这贼子,三年时间不到,手弑三个皇帝,真是古之未有的恶贼,太祖任人唯亲、识人不明啊!”

独孤菩提质问李安道:“解药呢?你既然敢下毒,必有解药,快拿出来!”

李安的脸上浮出一丝无奈的苦笑,道:“药是大冢宰给的,下在酒里和汤里,救不了了……大冢宰他要毒死皇上,把齐王宇文宪扶上帝位,齐王跟大冢宰向来亲近,什么都听大冢宰的,可皇上不听话,所以,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肌肉突然扭曲,头往旁边一扭,口中鲜血狂喷,已经断气。

独孤伽罗细察李安死状,叹道:“咬舌自尽了,想必此人确受宇文护威逼,不得不冒着杀头大罪,保护家人。皇上,看你黑血喷涌,脸色紫涨,酒杯中气味薰烈,必是中了鸩毒,快来人,拿粪水与冰水,给皇上灌下。”

宇文毓摇了摇头,道:“朕不受那个腌臜。既是宇文护起意要毒杀朕,今天不能如愿,明天也必再施毒手,此刻朕自觉身体沉重,已是回天无力……可朕就是死,也不能让宇文护如愿,另立齐王宇文宪为帝!唐国公,杨将军,你二人在此,派人急召宇文护与六官入宫,朕要趁还剩一口气的时候,立下口谕,朕要将皇位以序传给蒲州刺史、鲁王宇文邕!”

独孤伽罗深深佩服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有如此智慧,能迅速决断,打破宇文护的如意算盘,含泪答应道:“是,臣妾立刻派李圆通等人前去通知六官和鲁王、齐王。”

宇文毓强撑着一口气,在匆匆赶来的六官面前,当众吩咐道:“传朕口谕,朕中恶病重,不久于人世,宫中没有皇嗣,帝位以序相传,着朕的四弟、鲁王、蒲州刺史宇文邕接位,登基为帝后,再为朕发丧!”

宇文护脸色灰败,在宇文泰诸子当中,他唯一看得顺眼的,就是五子宇文宪,这次不惜再冒恶名,下毒弑帝,就是为了把宇文宪推上皇位,可表面温文软弱的宇文毓,居然能让自己的计谋功败垂成。

六官同时跪下,向这个一生软弱、夫妻先后被毒杀可内心仍有着最后的决断刚强的皇上叩头领命:“谨遵陛下吩咐!”

十一年过去,长安城早已洗净了旧日的血迹。独孤信当年的惨事,也被长安城里的百姓们渐渐忘记了。

因排水沟堵塞几十年而飘满恶臭味的长安城,仍然是那么热闹,城门内外每天充盈着来来去去的人群。

宇文泰的四子宇文邕,在两位兄长先后被宇文护害死后,登上了皇位。与两个哥哥一样,他虽然身为帝王,皇权却被骄横的堂兄宇文护把持着。

宇文邕既不像三哥宇文觉那样性格耿直、锋芒外露,又不像长兄宇文毓那样聪慧明察、擅长断事,他唯一的乐趣似乎只是不断派兵去攻打北齐和南陈的边境。

如此,长安城的局势反倒平静下来,宇文护丝毫也不在乎这个讷讷若不能言的木头皇帝。

这是个微明的夏日黄昏,从西蜀流放回来的郭夫人,推开积尘蛛网遍布的独孤府大门,看着满园断砖、野草和疯长的梨树,眼泪忽然汹涌而出,令站在一旁的伽罗也觉恻然。

虽然独孤府久无人居,可东院门里原来种的梨花却变得更繁密了,甬道上处处颤动着深浅不一的花影,雪白的花瓣掩盖了廊下曲折的石径,刚刚变绿的阶草也被落花覆满了。独孤伽罗年年返家赏花,看得出今年的梨花比哪一年开得都要繁盛,但这种盛开却没有丝毫热闹喜庆的意味,相反,这花影看起来如此寂寞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