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闲言碎语(第4/6页)

劳拉不喜欢格蒂的脸。她的五官是不错,但是她突出的淡蓝色眼睛的眼白总是隐约充血,而且她的肤色总是笼罩着病态的黄色阴影。还有她的小嘴,根据村里人的审美观那么多人都喜欢它,但是令一个孩子厌恶。嘴唇离得是那么近都挤出了细小的皱纹,就像纽扣眼旁边的针脚。“一个像母鸡的背的嘴巴”,一个粗鲁的人这么提起它。

但是有一个来访邻居的样子劳拉很喜欢,因为她的脸让她想起了周日她母亲用来别蕾丝领子的浮雕胸针,她的黑色头发垂下来,从中间向两边分开,也仿佛被雕刻过一样。她姣好的头颅有轻微的下垂,显示出脖子和肩膀的曲线,尽管她穿的衣服并不比别人好,但是人们却觉得她好看。她总是穿着黑色,因为在一年半之间她哀悼了一个叔祖父,第一个或第二个表弟,后来另一个也死了。或者,没有实际死亡,但她觉得与某些超过八十岁的远亲或者很老的人交往穿五颜六色的衣服不是很合适。如果她知道黑色适合她的话——这是她太明智而不会提到的事实——人们会觉得她因为虚荣而选择穿黑色,而哀悼是不会被质疑的。

“妈妈,”一天在这个邻居走后劳拉问,“默顿夫人看起来不是很可爱吗?”

她的母亲笑了,“可爱吗?没有吧。尽管有些人可能会认为她漂亮。对我来说她太苍白和忧郁了,而且鼻子太长”。

默顿夫人,劳拉的记忆里,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已经成了一个悲剧缪斯的图像。她有一种忧郁的本性。“我用勺子盛起忧郁”,她从未厌倦这么说。“我用勺子盛起忧郁,而且悲伤忧愁还将会更多。”然而,当孩子们的母亲提醒她的时候,她并不抱怨什么。她有一个好丈夫和一个不太大的家庭。还有一些遥远的朋友,一些人她从未见过,她曾经失去过一个仍在婴儿期的孩子,她的父亲最近老死了,还有两年前因为猪瘟失去的猪被认为是一个巨大的痛苦,但是这些损失是任何一个人都会经历的。许多人,没有谈论过勺子和悲伤,也照样挺过来了。

忧郁真的吸引不幸吗?还是说过去、现在、未来其实是一个东西,只是被我们的时间概念划分开来了?默顿太太在年老的时候注定成为了一个悲剧性人物,就像她年轻时看上去那样。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唯一的儿子和两个孙子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丧身后,她被孤零零地留在了世上。

那个时候她已经离开家,生活在另一个村子,劳拉的同样经受战争磨难的母亲,有时怀着同情过去看她。劳拉母亲发现她是一个悲伤但顺从的老妇人。不再有任何关于悲伤的谈话了,也没有哀悼她自己的困境,只是安静地接受世界原本的样子,并坚决地尝试快乐。

那个时候是春天,她的房子里花瓶和瓦罐里插满了鲜花。她的访客注意到了空气中充满了微弱的花香;仔细去寻找,她发现它们不是花园里种植的鲜花。每一个锅、瓦罐和花瓶里都插满了山楂花。

她感到很震惊,虽然比起很多其他乡下妇女她已经算不迷信,她也绝对不会把山楂花带到室内。它可能是不幸的,也可能不是,但是实在是没有意义去进行这种不必要的冒险。

“你不怕这可能会为你带来坏运气吗?”她们喝茶时她这样问默顿夫人。

默顿夫人笑了,一个微笑对于她来说几乎与在室内看到山楂花一样不同寻常。“它怎么能呢?”她说。“我没有人可以失去了。我一直都喜欢这些花。所以我想带它们进屋欣赏它们。”

政治是女性很少提到的话题。如果真提起来,也通常是评价某些丈夫的过度热情。“为什么他不能远离这些事儿呢?根本就不关他的事啊。”有些妻子会这么说。“谁统治这个国家和他有什么关系?无论是谁也不可能给我们什么,也不能从我们这里拿走什么,因为你不能从一个石头上得到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