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救赎(第3/4页)

“是啊,我觉得所有事情都会解决的,你知道吗?我知道这件事对你很难,我感谢你对我表现出的信任。但我们有进展了,我有很好的预感。”

“真的?”我又问一遍,不知道这是实情,还是他们自欺欺人,抑或是连我一块儿骗。我们是不是都愿意受骗,因为在一个傻瓜的世界里,最后每件事情都能解决。

“嗯。我的意思是,不能保证……”

“当然。”

“但是,我的意思是……就现状来看……嗯。所有的迹象都指向‘是’。”

我能看出来,父亲有多努力,才把他脑袋里的这些事实、谈话和想法整理编排好,让它们合乎情理,以及表现出一副希望大于确信的模样。不过,我还是感激他做出的努力。

“不管怎么说,感谢这场谈话,”他过了一会儿说,“显然,当我缺席的时候,你母亲把你养育得很好。”

“你从来没有缺席过。”我说。

“我缺席过,”他纠正我,“我的人是在,但我没有真的……参与。毕竟,我是我父亲的儿子。”

“你对自己有点苛刻了,爸爸。”

“是吗?好吧。我很可能活该,我为我的侵越行为道歉,崔佛。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原谅我。”

“没事的,”我说,“我是说,你是我父亲啊,不就该是这样的吗?”

我们看了彼此一会儿,久到足够知道,道歉已经被说出口,也被接受了,然后父亲举起火柴。

“你介意我留着这些火柴吗?”

“拿去吧,”我说,“厨房里还有满满一抽屉呢。”

“你该睡觉了。”

他离开了,我关上灯,但睡不着。和往常一样,里德尔大宅的历史让我保持清醒。

几分钟之后,我起来,朝南翼走去。我相当肯定我知道父亲去哪儿了,当我来到壁橱,看到门开着,我知道自己是对的。假墙是半开着的。我把它撬开,沿着螺旋楼梯抬头看进黑暗。我听到一声划擦的声音,看到靠近楼梯顶部转弯处有一圈橘色的光晕。光晕延续了十几秒,然后熄灭。几秒钟之后,又是一声划擦,又一圈光晕。再一次。又一次。是父亲希望看到他的母亲。

我没有干涉他的探索。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肯为他现身,而为我现身。或许我看到的其实不是她,或许本给了我一个与她相似的启示。有太多的理论了,我无从知晓。但我知道,我对父亲说什么都没用,都阻止不了他,我做什么都无法满足他与伊泽贝尔接触的需要。于是我留他自己在那里划火柴,回到房间。我把伊莱哲的日记从存放袜子的抽屉里拿出来,开始阅读。

1916年3月3日

我死去的儿子今天晚上来看我了。他和我坐在一起。我们讲了话。他刚离开不久。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在等。我坚持自己的信念。我一直相信他会回来,我能再次看到他。所以当他出现时,我并不惊讶。反而被一种心满意足感所吞没。

在我的房间里,太阳落在窗间,我的手边有一杯波尔图酒,我正在给自己做过的事算账:一张分类账页列出我毁掉的人命和破坏掉的森林,对应的是我捐赠的钱和土地、帮助过的机构和城市,以及给那些比我不幸的人的个人补助金。本教过我,我从土地上刮下来的东西不该由我来保管,而该由我归还土地。我在算账时,午后的太阳透过树木的针叶摇曳不定,落在天花板上,我抬头望向窗户,它正展望着本的树,而他就在房间里和我一起。

“本,”我小声说道,“对一个将死之人,这真是奇景啊。你来看我了,那意味着我被宽恕了吗?那意味着,我还不至于万劫不复吗?”

本跪在我的椅子旁,我伸手去碰,摸到了他。

“我已经救赎自己了吗,本?”

“你已经救赎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