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岸的海盗/(第3/16页)
“很好,”他说,“那你也休想去棕榈滩。在所有我见过的自私自利、娇生惯养、桀骜不驯、刁钻古怪、不可理喻的小丫头中……”
啪唧!半只柠檬正中他的脖子。与此同时,船边传来了一声吆喝。
“船已靠岸,法纳姆先生。”
法纳姆先生还有太多的话要说,还有太多的火要发,可是都因义愤填膺而哽住了。他向着他的侄女投去一个万般责难的目光,转身飞快地跑下了舷梯。
二
五点钟,太阳脱去了睡袍,无声地坠落于大海。金环已扩展为一座闪光的岛屿;倏然间,扫过遮篷的流苏和一只晃悠的蓝拖鞋的一阵清风带来了一片歌声。它来自一支和声悠扬、节奏舒缓的合唱队,伴随着歌声的是击打着蓝色水面的摇桨声。阿蒂塔仰起头来谛听。
“胡萝卜与豌豆,
膝盖上的青豆,
海洋里的猪猡,
幸运的伙计们!
送我们一阵微风,
送我们一阵微风,
送我们一阵微风,
用你们的风箱。”
阿蒂塔诧异地皱起了眉头。她安坐在那里,仔细聆听起已进入第二段的歌声。
“洋葱与青豆,
马歇尔与迪恩,
戈德堡与格林,
还有考斯特罗。
送我们一阵微风,
送我们一阵微风,
送我们一阵微风,
用你们的风箱。”
她惊叹一声将书扔向了甲板,书本摊开着趴在了甲板上,随即匆忙地奔向船舷。五十英尺外有一艘大划艇正向这里驶来,船上共有七个人,六个人摇桨,另一个人站在船尾用一根管弦乐队的指挥棒为他们的歌声打拍子。
“牡蛎和岩石,
木屑和短袜,
谁能用大提琴
造出时钟?……”
指挥的目光突然停驻在阿蒂塔身上,她正靠在栏杆上好奇又困惑地瞅着他们。他的指挥棒利索地一扬,歌声戛然而止。她注意到他是船上唯一的白人——那六个摇桨的都是黑人。
“啊嗬,水仙号!”他斯文地喊道。
“你们干吗要唱这种杂七杂八的歌呀?”阿蒂塔打趣地问。“你们是疯人院大学派出来的划艇代表队吗?”
此时划艇正擦着游艇的边缘,船头上一个慓悍的黑人回过身去抓起了一把扶梯。紧接着船尾的首领就行动起来,还没等阿蒂塔明白过来他的意图,他已经翻过扶梯跃到了甲板上,气喘吁吁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放了女人和小孩!”他厉声喝道。“凡是啼哭的婴儿立马扔下船去,男人全部用双链锁起来!”阿蒂塔的双手在裙子口袋里兴奋地哆嗦着,她注视着这个人,惊讶得瞠目结舌。他是这么一个小伙子,黝黑而敏感的脸上有着一张高傲的嘴,一副如新生婴儿般明亮的蓝眼睛。他的头发乌黑,湿漉漉的鬈发如古希腊的雕像,只是颜色更为深邃。他身材颀长,衣着时髦,动作如敏捷的四分卫[5]一般优雅。
“噢,我真见鬼了!”她惶惑地说。
他们冷眼相觑。
“你放弃这艘船吗?”
“这么说是代表你有风度吗?”阿蒂塔问。“你是脑子进水了呢——还是刚加入了兄弟会什么的?”
“我问你是否打算放弃这艘船。”
“我知道这个国家是禁酒的,”阿蒂塔嘲讽地说。“难道你一直在喝指甲油吗?你最好立刻给我下船!”
“什么?”小伙子明显没反应过来。
“下去!你听见我说的了!”
他盯着她瞧了一会儿,似乎在琢磨她说的话。
“不,”他那张倨傲的嘴缓缓说道;“不,我不会离开这艘船的。如果你想下去倒是允许的。”
他跑到栏杆边干脆地发号施令,划艇上的那一伙就推推搡搡地爬上了梯子,在他面前排好了队伍。队伍的一头站着个黝黑、魁梧的家伙,另一头则是个只有四英尺九[6]的黑白混血儿。他们看来是统一着装的,有点蓝荧荧的衣服,上面沾满了尘土,还破破烂烂;每个人的肩头都扛着一个体积虽小分量却看来很重的白袋子,腋下还都夹着一个硕大的黑箱子,显然是乐器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