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阿尚博堡,拉密堡(第6/17页)

从太阳升起便停在半路前进不得,我们躲在纸莎草丛中,一直等到将近中午,风才平息一点。其实风也不是太强,要是和西洛哥风149及密史脱拉风150比起来,也就刚刚算得上正常的海风。纸莎草丛的色调介于迷人的绿与红棕色之间;乍得湖则青灰绿中泛着金黄。船两侧的篷船被解下拴到船后面拖着……

经过三小时左右的横渡,眼前是对岸的岛。纸莎草和一种开黄花的灌木及高大的芦苇相间。开黄花的灌木比纸莎草刚高一点(好像是蝶形花科?),上面有时攀爬着淡紫色的喇叭花。芦苇和我们称“蒲苇”的相仿,上面顶着大麻灰的大羽毛装饰,美丽极了。

我赞叹赤道地区那么多植物努力趋于对称形状,像晶体似的,这形状在我们这些北方国家是根本想不到的,所以波德莱尔才会说到“不规则的植物”151。

纸莎草、棕榈、仙人掌、烛架形大戟,都围着一个中轴按明确的节奏生长。

我们在一座无人居住的岛前抛锚,船长原来指望走的通往博尔的通道阻塞住了。夜晚降临。我们登上陆地,但没走出多远,因为不一会儿我们的腿上便满是扎人的小种子,甚至要拔除它们都不能不冒着被针刺扎进手指的危险,很痛,针刺在手指里会折断,引发脓肿152。再者,风景毫无意趣,除了我们走的那片广阔的干草地上的一种奇怪植物,长成灌木,叶子非常宽大,泛绿的灰色非常柔和,厚厚的,被绒毛(我是想说叶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绒毛)。花是漂亮的绛紫色,但很小。

夜里不太冷,但有蚊子,全体船员都要在大堆篝火边睡觉。停靠在一座岛里,岛上满是白山羊。真不明白它们能找到什么吃的,因为地面只是干涸的粗沙砾,精打细算地点缀着那种奇异的灌木植物,我刚刚描述过,灰绿的树叶和山羊的白色相得益彰,十分和谐。很多山羊一只蹄拴在一根插进沙里的桩子上。我想这是要挤奶的羊,不想让小羊羔吃它们的奶。不远处,几座茅舍,但更像临时避难所;几个土著样子贫苦又没好气,船长费了很大劲才有一个人肯为我们在这些岛屿间领航。不过他们还是给我们拿来四个鸡蛋和一大碗奶。船长买了只小山羊,几乎可以说是强抢来的,不过作为交换,他留下一百苏,但卖主还要两法郎,船长只好给他。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土著捍卫自己的价格,甚至可以说“定”价格。有人的确告诉过我们博尔地区的居民很“犟”。在别处,你给得再少,他们也毫无异议地接受。前天,我们的一个步兵(中士)在我们停船的一个小村花五十生丁买了一只鸡。我对他说这是战前的价格,现在他一只鸡该付一法郎了。他被说服了,和我回去又补付了枚硬币。因为他很乐于这样做,我主动提出承担这份开销,可他不要我递过去的五十生丁,但我坚持给他,他便把钱送给了路过的一个男孩。一只鸡只付五十生丁,很自然,土著见到这样的白人上岸便很恐慌153,根本不设法发展回报如此低的买卖。

我们遇上“莱昂·布洛特号”,它停靠在一座小岛旁。船上,我们见到那位曾给让蒂尔154引航通过乍得湖的老引航员。马克给他拍了照片,而且,我们特别兴奋,给了他一大笔小费。这让他嘴角露出微笑,眼里涌出泪花。

那个我们强行带走给我们引航的老人显然没指望得到任何回报,因为当我把小费塞到他手里时,他一直拉着的脸舒展了。我拿他阴沉的脸色跟他打趣,他笑起来,抓住我的一只手,握在两手间,紧紧握了又握,真挚之情令人感动。多么淳朴的人!多么快就能征服他们!得用什么样的魔鬼般的手段,以什么样的执拗不肯理解人家,什么样仇恨与敌对的政策才会得到那些能为粗暴、勒索和虐待行为辩护的借口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