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江声 第十八章 雨中(第4/6页)

这时候,忽然有人在那边半哼半唱起来:

熬了一宵又一宵没有坦柏好心焦(朝语:烟)

无奈何来把噢包叫(朝语:喂)

奥包又说奥不扫……(朝语:没有)

老模范一看,是调皮骡子,正在那边靠着背包半躺着唱呢,就说:

“又是你!你怪腔怪调地唱这个于什么?”

“我这是引起领导的注意嘛!”调皮骡子笑着说,“老模范!快救济救济吧,我是实实在在瘾得够呛了。”

“对,对,老模范,把你的小仓库打开,救济救济!”人们纷纷响应着。

“喝!怎么你们全知道我有存货呀!”老模范笑着说,“这回你们可判断错误,没有了。”

“不,不,我们不信!”人们说。

“你要说没有,我们就搜!”调皮骡子说。

“可只有一小把儿。”老模范让步说,“你们抽了,可不许再要!”

“行,行。一个人抽一口也行。”

于是,老模范从背包里伸进手去,摸索了好半天,掏出一大把黄灿灿的烟叶子。“烟民”们兴高采烈,纷纷从小本上撕下卷烟纸,卷起喇叭筒来。顿时,山岗上飘起了烟草的香味,驱散了一夜的辛劳,唤起了笑声与歌唱。

这时的老模范却坐在一边,笑眯眯的。

临到宿营地,天又落起雨来。部队住在一个小村里。战士们坐在温暖的地炕上,和朝鲜的老大爷、老大娘们用半通不通的中朝混合语亲热地谈着,和孩子们说笑着,就像到了家里似的。

一夜行军的疲劳顿时去了一半。

老模范查看了各班。他对群众纪律抓得特别紧,看到大家的衣服被雨淋湿,怕乱烧老乡的柴草,就集中买了来分给各班烤衣服,还把战士们穿破的鞋子收了来准备缝补。正在这时候,小罗匆匆忙忙地跑来说:

“指导员!有一个战士抱老乡的柴禾。”

“谁?”

“不知道是哪个连的。”

“你没有制止他吗?”

“制止了,他不听。还说,头都不要了,烧一把柴禾算什么,我也不能从家里带来。”

“你没有问他是哪个连的?”

“问了,他说,你管不着!”

老模范心中甚为不安,立时陷人严肃的思索。他感到这不是个别战士拿了一把柴草的问题,而是最近环境变得艰苦以来,有些干部对纪律抓得不是那么紧了,有些人进门不注意脱鞋了,出发以前,也做不到水满缸了,甚至地也不扫了。在这个时候,如果不提起团党委的注意,发展下去是不好的。

饭后,老模范挽起裤腿,披上雨衣,冒着雨赶了十多里路来到团部。

周仆光着两只脚,正坐在老百姓的小屋里看文件。一看老模范来了,他马上放下文件,笑着说:

“老模范!这一阵儿没把你累垮呀?”

“累不垮!”老模范也笑着说。随即向政委打了个敬礼,脱了两只大泥鞋,挂起雨衣走进来。

周仆见他穿了身褪色的旧军衣,补了好几个大补丁,摸了摸,还是湿的,就说:

“你怎么也没换身干的?”“我还没来得及换呢。”

“没来得及?”周仆一笑,“你别哄我了。你把新衣服都给了别人,开个英模会,还得跟别人借。你也做得太过分。”

“咳,还是叫小年轻的穿吧。”老模范说,“我胡子扎撒的,穿那么新鲜干什么!”

周仆拉他坐下,老朋友似地凝望了他好大一会,关切地说:

“老模范!你可有点瘦了。我听说前几天,你那老病又犯了。人都说:老模范是越生病,干得越邪!我看,以后还是注意点好。”

“我只要不躺倒,病就撂不倒我。”老模范笑着说,“要是一松劲儿,可就起不来了。病就是这么个东西:你千万要拿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