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roduction 序言(第4/6页)

为了它的第一个美国版,安·兰德重写了这本书。“为了此次出版,我对(这个故事)进行了编辑,”她在1946年版的前言中写道,“但尽量保持了它本来的风格……没有添加或删除任何理念或事件……这个故事保持了它的原样。我提升了它的面孔,而非它的脊梁或精神;这两者本来便无须提升。”[16]

直到年近四十,直到已经精通英语并完成了《源泉》的写作,安·兰德仍然没有彻底满意于自己对风格的控制。其中的一个问题,是她的早期作品存在某种程度上的过度描述;有一次她告诉我,当某个观点(或某种情感)已经充分客观地表达过之后,她有时却还是不太确定。到了1943年之后,她无论在艺术上还是英语上都已成为胸有成竹的专业人士,于是重新拾起了《颂歌》,其后又拾起了《我们活着的人》。凭借如今成熟的学识,她开始修订这两部作品。

多年后她说,在编辑《颂歌》时,她主要关注的是:

精确、明晰、简洁,并且消灭一切社论式的,或略显华而不实的形容词。你知道,尝试使用那种半古体的风格非常困难。有些段落太夸张了。实际上,在某些地方我为了风格而牺牲了内容,纯粹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当我在完成《源泉》之后修改这本书的时候,我已经能够完全控制我的风格,也知道该如何通过简单并直接的方式获得同样的效果,而不必与《圣经》太过相像。[17]

有些人想知道,在他们自己的作品中,该如何实现“精确、明晰、简洁”——除了这些,我还得加上“美”,因声与义的完美结合而产生的美。为了回答这一问题,我在这一版中附上了英国原版《颂歌》的一个复印件,其中的每一页上都有安·兰德为美国版所做的编辑性修改,全都是她亲笔所写。抛开“圣经体”这一具体问题,如果随着阅读的深入,您一边研究她所做出的修改一边问“为什么”,其实,您可以从写作这件事里学到的东西永无止境——无论是安·兰德的写作还是您自己的。

在努力思考的那段岁月里,关于自己的艺术,安·兰德学到了很多。当然,关于其他的更多方面,她同样学到了很多,其中包括如何应用她的哲学。但是从本质上来说,作为一个人,她是不可改变的。在苏联想象《颂歌》的那个孩子,与近三十年后对它进行编辑的那个女人有着同样的灵魂——而又过了三十五年之后,她仍然为它而感到骄傲。

1936年,也就是写作《颂歌》的前一年,她勉为其难地为《我们活着的人》这本书填写了一份宣传表格。在这份表格里,可以为她的这种不变性找到一个小小的例证。这份表格要求作者们阐述自己的哲学观。时年三十一岁的她这样开始了她的回答:“让我的人生成为它自身的理由。一直到两百岁,我都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你生活的目标并加以追寻。我崇拜个人,是因为他们作为个人的最高可能性;我厌恶人类,是因为他们没能实现这些可能……”[18]

当我偶然发现早在1936年(甚至更早一些时候)安·兰德便已列举出的这些特征时,我不禁想到了洛克的朋友奥斯顿·海勒(12)对洛克所做的一番评价(13):

我经常想,他是我们之中唯一获得永生的人。我指的不是他的声誉,也不是说他永远都不会死。而是他正在永生。我觉得,他是永生这个概念的真正含义。你知道,人们都渴望永生,但是他们正和生活过的每一天一起死亡。……他们改变,他们否认,他们反驳——而他们把这叫作成长。最终,没有任何东西被留下来,没有任何东西不被逆转,不被背叛;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过实体,只有一连串形容词在一团不成形的东西中忽隐忽现。他们连片刻都没有拥有过,又怎么能期望得到永生呢?但是霍华德——你可以想象他永远存在。[1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