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特拉维夫笔记(第2/2页)

我在耶路撒冷的旧城走上了耶稣的苦路,这是耶稣身背沉重的十字架走完生命最后的路程,然后被钉在十字架上。路上有女子们为他哭泣,他停下来,让她们不要为他哭泣,应该为自己和儿女哭泣。如今苦路两旁全是阿拉伯人和犹太人的小商铺,热情地招揽顾客。公元三十三年的苦路和今天的商路重叠到一起,我恍惚间看到耶稣身背十字架走在琳琅满目的商品里。

二○一○年五月六日

我去了极端正教派犹太人居住区,街道上全是黑帽黑衣黑裤白衬衫的男子。世俗犹太人称他们为企鹅。他们拒绝一切现代的资讯手段,通知或者新闻等等都是写在街道的黑板上,他们仿佛生活在一百年前。他们生活贫穷,可是礼帽却价值两千美元。他们潜心钻研教义,不会正眼去看女子;若有女子身穿吊带裙出现,将被驱逐。可是在特拉维夫,我看到酒店外街道上贴着很多妓女的名片,就像中国路面上的小广告。

在以色列,世俗犹太人和正教派犹太人的不同也会在恋爱里表现出来。我在夜深人静之时走入可以俯瞰耶路撒冷旧城城垣的公园,看到一对年轻男女在朦胧的草地上相拥接吻,他们是世俗犹太人;然后又看到一个企鹅装束的年轻正教派犹太人与一个年轻女子的恋爱,他们坐在路灯下清晰的椅子两端小声交谈,中间像是有一条无形的溪涧阻隔了他们。

二○一○年五月七日

十年前我去过柏林的犹太人博物馆,深感震撼。十年后的今天我又去了耶路撒冷大屠杀纪念馆,更加震撼。这样的震撼难以言表。超过四百万大屠杀遇难者的姓名记录在册,还有很多没有被记录的亡灵。有一个圆形的建筑是纪念大屠杀中遇难的孩子,里面是黑暗的,只有屋顶闪亮出了一个又一个孩子的姓名,一个忧伤的女低音缓慢地念出他们的名字,周而复始永不停息。

在二战中救助过犹太人的所有人都被以色列铭记在心,他们的事迹用雕塑展现出来,他们说过的话被刻在石头上,一位救助过犹太人的普通人说过一句朴素而又震撼的话:“我不知道犹太人是什么,我只知道人是什么。”

纳粹集中营里的幸存者大多不愿讲述可怕的往事,回忆都会让他们难以承受。我的翻译陪同告诉我一个真实的故事,他的一位叔叔一直不愿意讲述自己在集中营里的可怕经历,老之将死之时开始对孩子们讲述:

纳粹让犹太人排成一队,一个举着手枪的纳粹让另一个纳粹随便说出数字七,然后挨个数过去,数到第七个就对着那个犹太人头部开枪,再往下数到七,再开枪……讲述者那时候还是一个孩子,他就站在七的位置上,身旁的父亲悄悄把他拉过去,与他更换了位置,他的父亲在枪声响起后死在他的眼前。

二○一○年五月八日

我和妻子在特拉维夫的地中海里游泳。海水里和沙滩上挤满了游泳和晒太阳的犹太人,满眼的泳裤和比基尼。在以色列中学毕业都要服兵役,男生三年,女生两年。我在特拉维夫沙滩上,看到穿着游泳裤背着冲锋枪的男生和穿着比基尼背着冲锋枪的女生也在那里晒太阳。岸上的草地里全是穿长袍裹头巾的阿拉伯人在烧烤鸡肉牛肉羊肉,香气四溢。这情景令我觉得犹太人和阿拉伯人是可以和平相处的。地中海的日落情景壮观美丽,而二十公里之外就是巴以冲突不断的加沙地带。

特拉维夫有一家格鲁吉亚犹太人开设的酒吧,里面人声鼎沸,一面格鲁吉亚国旗从二楼扶梯悬挂下来。他们是苏联解体后与俄罗斯犹太人同时移民以色列。我想,格鲁吉亚犹太人和俄罗斯犹太人之间是否存在着萨卡什维利和梅德韦杰夫似的敌对?来自世界各地的移民会带去不同的文化风俗和意识形态,也会带去矛盾和冲突。